终于到死战之时,曹操亲自拍马到各部激励说:“诸君远道而来,一路追敌三十里,不可谓不疲累了,但是我军跑马三十里,敌军跑马也三十里,他们纵然马术超群,可失了人心,也不过是叛逆,而我勤王之师,以顺讨逆,背后又有援军,坚持一个时辰,便是必胜之势!死战!死战!”
鲍信的胞弟鲍韬做先锋,他在马上蒙甲,左手握长槊,右手持马缰,响应曹操对手下说:“这里是汉楚争霸的古战场,当年高祖在此与霸王鏖战,诞生了多少名将,我等便是今日死在此处,也是与英雄同墓,了无遗憾!”
前排的骑士发出震天的吼声,策骑向前从阵中冲出。他们的马蹄踏起翻飞的泥土与尘埃,很快一层黄黑色的尘雾就从地上升起来了,但又因为空气中湿气的作用,他们又渐渐地黯淡下去,这个时候,冲锋的骑兵渐渐地向中间收拢,形成了一个前窄后宽的锥形形状,向前伸展。
于此同时,凉人的骑士也终于出阵,两军追逐时的蹄声犹如鼓点,但此时东西两边的骑兵都冲在一起,地上的声音就宛如打雷一般轰隆隆作响。唯一的区别是凉人的先锋罩了铁甲,冲锋声更为沉闷有力。
两军快速接近时间很短,双方将士都没有射箭,而是保持力气,尽量将槊尖向前突刺,想借助战马交错的巨大冲力,将对手置于死地。在这最后的空档里,两军没有人再高呼,在这种时刻,所有人都拥有了一种默契,那就是用最强硬的铁刃才能做出最有力的回答。
终于,两军先锋分别从东西两个方向撞击在了一起。
飞驰的战马很敏捷地穿插在地方的空隙中,很多人几乎浩发无损地就从敌人的马阵中冲了出来,但在他们身后,充满了此起彼伏的脆响,那是槊杆碰撞和折断的声音。
有的人被飞奔而来的长槊刺穿,带着脱手的槊杆从马鞍上向后翻,而他的马由于在瞬间失去了背上的背负,飕的像阵风,从他的胯下钻了过去。但更多有经验的战士,则是俯低身子,抬高槊尖,尽可能躲过敌军的突刺。
很显然凉骑要有经验得多,第一次接战,四百多人倒下了,凉骑的损伤却几乎是联军的六分之一。可联军没有停下脚步,鲍韬抬首吆喝着身旁的骑士,让他们再度汇拢,向西绕了一个大弧,这才掉过头来与后续的联军骑军汇合,而凉骑们也掉头回归大部,要与他们继续作战。
双方的距离已经拉在一起,继续对冲已不可能,到这时只能用实打实的肉搏决出高下。只是肉搏之时,联军骑士经验也不如凉人,他们老想着拳怕少撞,以众凌寡,却没想凉人的目标压根不是骑士,而是他们座下的战马,尤其是他们的战马大多还未蒙甲。凉人们手持长槊,用两边开刃的锐利边刃划过马腹,稍一接触便向后撤战,不给敌人反应的时机,战马们吃痛之下,先是发狂,再是瘫倒在地,很多人便摔落在地上了。
卫兹同一个凉人照面之后,他的马就明显开始慢下脚步。他低头才发现,一条血口从坐骑的左前腹部向后伸长,直到马鞍处才停下来,鲜血汨汨而出,将马腹和马腿都浸透了。他在马倒下之前跳了下来,正要找部下换一匹战马,但他的甲胄艳丽,还贴有显示身份的羽毛,凉骑们见了都聚拢过来,而联军骑士都畏惧地离去,卫兹无人相救,便被凉人们活活刺死了。
这些情况都被曹操收入眼底。他身在奋武旗帜下,见凉骑不过万人,却将局势逐步掌控。而联军骑士二倍于敌,节节败退,还有不少人被战场的恐怖所吓,试图脱离队伍逃离远处。
曹操大为失望,他命曹仁捉了几名逃兵回来,当众斩首杀了,又在身边划线说:“有过此线者,杀无赦!”接着杀了十来名以身试法的,这才将形势稳定下来。联军骑士们已绝了马上战胜凉人的想法,他们七八骑聚成一团,前者拿槊尖对刺,后者则张弓引箭试图将近身凉骑射退,模样非常难堪,但凉骑此时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双方因此而陷入僵持。
终于,汴水东岸又扬起一股沙尘,曹操望见背后扬起的袁字与勤王旗帜,呼出一口热气。他心想,虽说场面上差强人意,但总算是胜了。
广袤的平原上,蒙蒙细雨里,联军一字排开,正显出军容强盛,兵力无际。袁绍得见曹操战事不利,当即令大军过汴水支援,众军自觉胜券在握,无不高声响应,步卒们纷纷下堤涉水,从及腰的汴水中翻过汴渠。
关羽部排在后军的左翼,打量着战场形势,他忽然低声说:“不对劲!”
徐晃也察觉出几分不对来,他问说:“凉人竟然不撤?”关羽则打量南方,他皱眉说:“敖仓的守军在哪?他们将何处而来?”
说话间,南方响起穿透雨幕的号声,联军所有人向声源处望去,他们见到那景象,无不大惊失色,几乎同时生出一个念头:我军败了!
在北面,一支万人骑兵越过敖山,沿着汴渠向东岸杀来,但这并不骇人。骇人的是,汴渠之北,两丈高的水浪正沿着渠壁飞泻而来,水洪声胜过千军万马,也快过千军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