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此番走这一步,实在是没有多为玄帝考虑——玉帝本就盯着他的错处,自己还在这个时候给他惹事。
“对不起,妾身给贵人惹麻烦了。”更阑说。
玄帝眸子淡了下来,沉沉说:“这次是有些棘手,许多事情都不凑巧地撞在一起了。但杨暕若敢伤你分毫,我必定替你加倍讨回来。”
更阑打住他这个念头:“贵人切不可轻举妄动!”她敛了眉,镇静地分析道,“天机镜失窃,杨不念却能来去自如,我想了想,不太会是杨暕纵容。相反,那个偷了天机镜的人,一定会知道天机镜没有杨不念的血钥便无法启动,要不了多久一定会来刺杀杨不念,杨家父子不可能想不到,我觉得,他们很有可能是在兵行险招,请君入瓮。”
“所以如果贵人贸然为我出头,那到时候,就算天机镜不是我们偷的,也变成我们偷的了。”更阑恳切道,“更何况玉帝现在已经对贵人起了疑心,切不能再出事端,以免他抓住错处,借题发挥。”
更阑说得有理有据,玄帝顿住半响,遂将声音压的低柔,眉宇松缓道:“你说的对,几百年前我已吃过这样一次亏,应该长些记性。我想你来这里也一定有你的理由,所以我没有阻止你。只是你要知道,我是你的丈夫,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最心疼你的。”
更阑没有说话,只淡淡笑了笑,眼睛便迅速扫向了地面。
诚然他这话说得诚恳,但玄帝可能不知道,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没有用的关心。
什么是有用?什么是没用?这不太好界定。不过像更阑这么务实的人,还是很好琢磨的。
玄帝从背后凭空变出一条带勾刺的鞭子,说:“薄狳凶兽在人间作怪,导致流年大旱,颗粒无收,我早就想斩杀了它,恰巧答应过要为你寻一好鞭,便抽了它的脊骨和尾巴,与你做个趁手的兵器。”
这条鞭子的来历着实有些骇人,但老实说,更阑见到它的第一眼就被吸引住了,目光不断流连在鞭子上。从它的鞭身到隐隐透出的冷煞之气,每个地方都太合她的心意,不由得想要去触碰,刹那间,她突然就恍悟过来:“玉帝说发现你有异心,难道正是因为你斩杀了薄狳?”
玄帝没有说话,只微微笑着。
更阑抬头望着空大的房间,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那香我晚些给你送来,现在先吃药吧。”玄帝兑了蜂蜜水,哄她吃药。
玄帝对于让她吃药一事实在是执着,更阑都好几次告诉他身上的毒已经清完了,他不听,还说吃了又没坏处。
世间有这样的奇闻,说一位丈夫在外面有了情人,于是和情人密谋下药毒死妻子,但猝死容易被人察觉出端倪,便每天只在她的饭菜里下一点,让她慢慢耗损而死,最后连仵作也验不出来死因。
虽然玄帝不是在她的饭菜里下毒,但打着治毒的幌子给她下毒也是可能的,更阑曾经疑心过,于是她偷偷趁玄帝不在的时候问过药王和哪吒,他们都说她福体安康,好得很。
更阑是懂些药理的,毕竟在老君宫里也待了些年头。没亲眼看着玄帝制药,她总不太放心。是的,除了复芸和阿娘,她从不轻易地相信任何人,连她自己,都时常觉得自己很凉薄。
她当时不过六十岁,就已经领悟了生离死别和孤立无援。对于漫漫神生来说,六十岁是多么短暂,却能成为一生抹不平的伤痛。
后来玄帝走了,只留下了沅芷。
更阑劝沅芷也回去,沅芷不依:“这件事根本就不怪娘娘,原本就是奴婢的错!奴婢没别的本事,认错的骨气还是有的!我总不能留娘娘一个人在这里受苦吧。”
更阑无奈笑笑:“你看我在这儿“锦衣玉食”的,何来受苦。”
沅芷一看也是,杨家给娘娘的环境确实不错,但她还是说:“反正我不能让娘娘独自一人承担,不然我也太没良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