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昭慌忙将这事一五一十告诉了更阑,语气还算是客气,但显然将矛头对准了更阑,意思是杨不念早上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偏偏送了一趟药就长睡不起了。接触过杨不念的人只有鸢珀和她,他们不晓得鸢珀有什么理由害他,于是她就成了那个害他的人。
更阑低咳了两声,接着顺了顺喉咙,才不紧不慢道:“便想着是我害了他?嗯。小人知道,各位都是真君神殿的人,司法大权都掌握在你们手上,即便无凭无据,你们空口白牙也可使人定罪。我性子软,一个人也打不过你们,若非要蓄意生事,那就任凭各位处置吧,横竖兜率宫也没叫你们放在眼里。”
言下之意,他们仗势欺人了。
“如此能言善辩,还说什么性子软?分明是个硬骨头!”哮天犬咬牙切齿,仿佛就要扑上来咬她。
杨琼和姮娥心里明白,即便更阑真对杨不念下了毒,也不好将她怎样,毕竟顾全着百花仙子的情谊,神花族还要仰仗着她荣显。不过这点,不仅制衡着他们,也制衡着更阑。
于是杨琼站了出来,一派通情达理地对她说:“姑娘,容老身说一句公道话。实在不是我们蓄意生事,只因此事与姑娘脱不了干系,姑娘不日就要竞选伶神,这个档口,若出了什么事端,恐怕也于姑娘不利。我们没有将此事上达天听,也是为姑娘考虑的。说起来我们当年也是千辛万苦,才将你百花姨母从积雷山救出来,老身知道姑娘是个念旧恩识大体的,就原谅不念的少不更事吧。”
到底是三圣母讲究些说话的法门。可见,这刘清儿半点没学到她祖母的聪慧,连行为举止也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想来刘清儿是众星捧月长大的,有些人生下来就好命,一辈子都不必懂这些虚文浮礼的把戏。这让更阑不得不想起她母亲以往常跟她念叨的一句话:生而生,人而人,不苦不练,难成人。如今看来这话真是说得对极了。
更阑站着听她们说了好久的话,已是疲惫,大脑渐渐抽空,不由得敛下了眸子道:“这事原不与我相干,况且我身……”
她话没说完,突然胸口的残毒齐齐涌了上来,身上一阵冷一阵麻,脑子也是晕得发昏,终于熬不住,两腿一软间,幸好把住了宫门,才没完完全全跌下去。
清儿对她成见已深,便觉得她是在演戏给众人看,用这柔弱的样子逃避罪责,于是眉眼一斜,鼻子里冷哼出一声,用鄙夷的眼神上下飞扫了更阑一眼:“哼、妖精。”
话音刚落,“啪啪”两巴掌,脆生生落到了刘清儿脸上。
更阑的确是想打她的,不过现在这个情况实在没有力气,好在有位壮士拔刀相助替她圆了这个心愿。只能听见打她的那人冷冷叹息道:“小姑娘明明长了一张冰清玉洁的脸,偏偏嘴上不饶人,爱嚼别人的舌根。”
清儿一时怔住了,长这么大,她还没有被人扇过巴掌。
刘圣昭护妹心切,急急捂住她的脸蛋,梅山几人也立马做出打架的姿势。众人定睛望去,那人高而徐引,极清朗的面容下,隐隐藏着一种冰冷的漠然,虽身着一般的银色衣衫,但掩不住傲然之气。像白雾笼罩的山,真实却又虚无缥缈,似伫立于三千浮世之外。
这个人,他们没有见过,却总觉得他周身气宇不凡,恐怕来头不小。
更阑没有力气去掺和他们的事儿了,眼睛看不清明,唯一的感受就是贴着宫门实在有些冷。刘清儿还是不消停,阴阳怪气个不停:“我就说这个女人比狐狸还狐媚子吧。看看,看看人家左一个护花使者,右一个护花使者,怪不得上赶着做伶神呢,就像凡间的花魁娘子,装成一身娇体态,玉指遥勾百呼应啊……”
所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灵官实在不想再听下去,便使了个法术,漠无表情地将她嘴封上,正色与杨琼道:“三圣母,在下多嘴一句,家教宽中有严,方保家人一世安然。这丫头骄横跋扈倒也罢了,说出去,不过是落个家教不严的声名。可谨防她有朝一日祸从口出,大难临头还懵懂不知。”
“你是什么人?”梅山老六问道。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只是我看这姑娘现在十分虚弱,就算她能救你家小仙君,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不如各位回去耐心等上一等,等她缓过来,也好对症下药。”灵官说道。
刘清儿被封了嘴,急得直跺脚,不肯放过他,险些动起手来,但姮娥和杨琼揣摩再三,最后相视一眼,终究领着众人走了。
众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才沉下了脸。他抱起她时,她已脸色惨白,全身发冷,像个大限将至的死人。
他只是气不过,自己好不容易从阎王那里抢回来的人,竟被他们这样作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