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夫人忙陪笑道:「可我膝下又无儿孙,这些东西不给外孙还能给谁?」
说着,又冲薛姨妈道了个万福:「求姐姐看在往后都是一家的份上,替我好生向焦大人解释解释——若焦大人需要补偿,我这里绝无二话!」
她毕竟是在亡夫死后,便撑起了家中生意的人,察言观色的本领不差,所以隐约瞧出宝钗的态度已经有所转变,但薛姨妈却依旧冷淡。
故此恳求完,便又希冀的看向了宝钗。
果不其然,宝钗立刻上前搀扶道:「婶婶何须如此,你我既是一家,这些事情我们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按照先前的计划,宝钗既然这么说了,薛姨妈也应改颜相向才对。
但薛姨妈的态度仍是淡淡的,由里到外的透着疏离。
夏夫人见状心惊胆战,唯恐这亲家母另生枝节,但好在薛姨妈最后还是点头应了,表示会设法向焦顺解释一二。
这让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有些不解。
虽说是险些闹出大乱子,可这不是没发生吗?
因这莫须有的事儿,自己都已经倾尽所有来赔偿了,怎么亲家母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难道说这其中,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却说等夏夫人千恩万谢的去了,宝钗正想把那张契书拿给薛姨妈,薛姨妈却起身道:「我有些乏了,这东西你妥善保管起来就好。」
说着,便转身走近自己的闺房。
薛宝钗见状也不由暗生疑虑,虽说母亲对这些身外之物一向不太在意,但夏家能摆出这样的态度,就已经殊为难得了,可说是完全体现出了对这桩婚事的诚意。
为何母亲却仍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她揣度了许久也没个头绪——她倒不是没想起自己昨天的怀疑,可真要是那样,母亲也不该是这般闷闷不乐的样子,故此很快就打消了这方面的猜测。
最后只好决定暂时按下此事,等晚上得了空再设法探究。
返回头再说薛姨妈。
她进门后独自坐在梳妆台前,便忍不住长吁短叹,显然还没从白学状态中恢复过来。
这也难怪,昨儿虽饱尝了滋味,但对她而言,物理上的满足显然不及心灵上的交融。
偏昨儿阴差阳错的,就让那水***融有了瑕疵……
「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薛姨妈对镜长叹一声,正准备翻出焦顺送的诗画聊以慰藉,忽就听门外有仆妇禀报:「太太,焦大爷差人送了礼物来,说是要让您亲自过目。」
礼物?
薛姨妈先是一愣,继而想到焦顺每每带给自己的惊喜和小情趣,这才提起些精神头儿,起身拉开了房门。
就见客厅正中摆着个大大的礼盒,盒身将近两寸高、长宽则接近三寸见方。
抛开样式不谈,说是个大箱子更为恰当。
因见没有封存的迹象,薛姨妈不由疑惑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说是内府大匠织造的吉服!」
旁边仆妇兴高采烈的道:「说是给姑娘成亲用的,就算是焦大爷给咱们家添妆了。」
薛姨妈闻言却蹙起了眉,她原以为这是给自己的,谁成想……
当下登时少了三分兴致,怏怏的吩咐道:「打开来瞧瞧。」
两个仆妇立刻上前小心打开了盒盖。
就见里面正静静躺着一件大红嫁衣,即便是在盒子里未能显露全貌,但瞧那栩栩如生几乎瞧不出针脚的金丝银线鸳鸯图,以及那明艳却丝毫不显俗妩的颜色搭配,就知道必是内府精品无疑。
若在平时,薛姨妈少不得也要拿出来仔细端详一番,但现如今她却实在提不起兴趣,只略扫量了几眼,便准备命人把盒子重新盖好。
「咦?」
这时忽然有个仆妇发现了什么,指着盒子一角道:「这还有封信。」
薛姨妈顺势看去,果然有一封信正贴在盒子的内壁上,于是伸手拿起来观瞧,就见信封上写着婶婶亲启四个大字,显然是出自焦顺的手笔。
薛姨妈心中陡然升起些期盼来,忙转身坐到了罗汉床上,借机避开了那些仆妇的视线,小心取出信来逐字阅览。
前面都是些套话,只说是承蒙薛家照顾,无以为报,所以特意托请工部大匠织造了嫁衣,给宝钗的添妆。
又说这东西昨儿其实就已经带来了,可惜后来因为一些变故,竟没能及时送出。
最后才隐约提到,这盒子是分上下两层,下层需要扳动机关才能打开。
薛姨妈看到这里,抬眼瞧瞧那些正围着嫁衣赞不绝口的仆妇们,略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嘴,然后才起身吩咐道:「先把这东西抬到我屋里吧——你们先不要传出去,等晚上我再给宝钗一个惊喜。」
仆妇们闻言,忙把那盒子盖好,然后又齐心协力抬进了里间。
等挥退左右,早就迫不及待的薛姨妈,立刻按照信里的指点,用力按下盒子背面的两处浮雕,当下就听咔嚓一声,原本严丝合缝的礼盒底部登时探出一个暗格来。
里面藏着的,却又是另外一件风格有所不同的嫁衣。
薛姨妈呆呆的看了一会儿,这才伸手将那嫁衣取出,拿在手中仔细端详,就见比起上面那件,这件明显要内敛一些,也更符合她素日里的喜好。
虽然信里没有明说,但这很明显是给自己准备的东西!
薛姨妈又举高了端详了半晌,忽然将其一把紧抱在怀中,原本郁结的心情,也瞬间好转了大半。
这件嫁衣显然不是仓促之间就能织造好的,可见顺哥儿昨儿也是抱着极为重视的态度,想要和自己……
只可惜……
都怪夏家!
好在这也不是不能弥补。
薛姨妈抱着嫁衣来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轻轻褪去外袍,尚未等穿上那大红嫁衣,原本寡淡的俏脸上便布满了甜蜜的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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