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重阳日【四】(1 / 2)

对于焦顺挺身而出义助薛家的做法,薛蟠自然是感激又钦佩。

但对于最终结果,薛大脑袋却并不十分满意。

怎么也该让梅家见见血才对。

最好是血流成河!

当然了,他终归还是没有冲进梅家灭人满门的胆量,故此便又琢磨起了那二踢脚的法子。

原是想半夜动手的,不过身边几个亲随听了他这主意,却都担心会被巡夜的撞破,于是就改在了黎明之前。

这天早上。

梅家后宅小厅里,梅翰林衣冠不整的枯坐在椅子上,两眼满是密密麻麻的血丝。

他因告病在家消息闭塞,故此直到昨天傍晚时,才得知了早朝上的重大变故。

虽然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隐约也能猜到这多半和自己那封弹劾折子脱不开干系!

可是……

这明明被参劾的是那焦贼,却怎么最后被下狱、被圈禁的反倒是礼部尚书和左右侍郎?甚至还为此重开了昭狱?!

错非年岁实在对不上,梅广颜恐怕都要怀疑,那焦贼其实是皇帝养在外面的私生子了。

昨儿一整夜,他是翻来覆去的睡不踏实,生怕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就被龙禁卫抓去昭狱里严刑拷打了——太祖朝昭狱之酷烈,可是直追明初的!

等到了五更天,他索性披了件外套起身,在外间客厅里发起呆来。

说实话,他如今早已经后悔了。

若早知道皇帝宠信那焦顺已经到了不辨是非的程度,自己又何苦去招惹他?

悄默声把儿子的婚事办好,说不定日后还能拐弯抹角借上那焦顺的力呢。

现在可好……

“老爷。”

正悔不当初,耳边就传来了妻子关切的声音。

梅广颜偏头看去,见妻子也披着件小褂从卧室走了出来,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

梅广颜把脸一板,妻子知道体贴自然是好的,可他却不想让妻子看到自己这般软弱无助的样子。

“要不……”

梅夫人上前给丈夫斟了杯茶,柔声劝道:“要不咱们暂且出京避一避吧,不拘是外放什么官职,总好过在京城里……”

“妇人之见”

梅广颜拂袖打断了她的话,起身大义凛然的道:“*******、*******?现今朝中奸佞横行,正是我辈读书人奋起之时——这才刚遇挫折,就慌慌张张逃出京城,我梅广颜却成什么人了?!”

见丈夫说的疾言厉色,梅夫人立刻低垂了头颈不敢再劝。

梅广颜这才又一身正气的坐回了椅子上,同时心下却是暗暗叫苦,若是在递上那折子之前,自己或许还能设法出京避祸。

可如今连尚书侍郎都下了昭狱,自己这始作俑者再想脱身之外,哪有那么容易?

不过这些事情就算告诉妻子也于事无补,还不如硬撑着自己伟光正的形象。

唉~

要是没听那陈垨的歪主意就好了,坏了名声,最多也就是个丢官罢职,可如今趟了这潭浑水……

碰、碰碰碰、碰碰~

正忧愁不已,突然间就听院子里闷雷似的炸响,且是一声接一声,几乎没有半点停歇!

梅广颜夫妇都被吓了一跳,忙推开门探头往外观察,却只见那晨曦中正划过一条条灰白色的轨迹,然后又有一团团火焰在内院上空爆开,直震的人耳朵嗡嗡作响。

这大早上的,怎么会有人在放炮仗?

还专往自己家里放?

“不好!”

梅广颜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梅夫人却猛然抓住了他的胳膊,大声喊道:“这是冲着老太太屋里去的!”

梅广颜这才惊觉,也顾不得衣冠不整,蹿出门外跌跌撞撞的就往老太太屋里寻去。

果不其然,那些二踢脚的目标正是梅母的住处,等到梅广颜赶到的时候,‘炮击’已经停了,只留下满地的碎纸壳。

“母亲、母亲?!”

梅广颜大声呼喊着,刚要往屋里冲,忽就见门帘一挑,两个丫鬟搀着老太太从屋里出来,老太太还一脸满意的点头:“还行,这正月十五的炮仗比年上的强多了。”

旋即又问儿子:“什么时候吃元宵?”

梅广颜一时无语,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传令府里的管事立刻去查,到底是哪个无耻贼人所为。

这时梅夫人也紧跟着到了院里,见婆婆并无大碍,丈夫又大张旗鼓要去拿贼,忙扯住他小声建议道:“老爷不妨先差人去请大夫来。”

梅广颜一想也是,虽然母亲看上去并无大碍,但还是应该请大夫诊治一下以防万一的好。

于是就准备命人去请大夫。

只是还没开口,就又被梅夫人给拦住了:“老爷,我的意思是,不如对外宣扬说是老太太被吓得不轻,如今已经卧床不起……”

“胡说什么?!”

梅广颜听了登时横眉立目,甩脱了妻子呵斥道:“好端端的,你怎么敢诅咒母亲卧床不起?!”

“我不是那意思!”

梅夫人慌忙辩解:“我是想着,如今外面都在同情薛家,为此闹的咱们家宅不安,若是咱们家也遭了难,或许就能……”

梅翰林这才恍然,心道这苦肉计虽有些不吉利,但确实是博取同情的好机会——再怎么说,在这讲究百善孝为先的时代。拿炮仗吓唬老人家也太下作了,倘若能查出是薛家或者那焦顺所为,未必不能彻底翻转舆论。

当下他便拍板道:“那就先照着你的意思办!”

说着,先迎上前将母亲劝回了屋里,然后又大张旗鼓的命人去请大夫。

梅夫人原也要跟进去,可刚到了门口就听身后传来了儿子的声音。

“娘。”

梅宝森也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下意识在母亲那开襟的小褂上盯了一眼,然后才装作没事人一样问:“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正睡着呢就被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