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氏闻言不由皱眉道:“可我听说当初……”
“当初都是我那小儿子自作主张!”
赖大家的忙道:“这回求表小姐出面,也正是为了化解这桩旧怨。”
“这……”
邢氏眼珠一转,心道这找上门的肥羊可不能错过,当下拿腔拿调的道:“我倒是想帮你来着,可当初因家里拮据,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给人做妾,如今若不先解去这一桩旧怨,我又怎么张得开嘴?”
赖大家的一听这话,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初就是因为没钱导致姑侄生了嫌隙,如今想要化解,自然也要从钱上着手!
若是别的事儿,赖家多半要哭穷藏富。
可赖尚荣求官一事,寄托了赖家三四代人的心愿,更是赖家鲤跃龙门最重要的一步,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也便顾不得再藏拙了。
当下忙道:“既都是旧怨,咱们不妨合起来化解——有什么需要张罗的,太太只管吩咐就是!”
“这……”
邢氏心中暗喜,面上却装作为难道:“她如今在焦家锦衣玉食的,等闲物件怕都未必能瞧得上。”
这明摆着是狮子大开口。
但事到如今,赖大家的却也只能咬牙应下,于是当天晚上便送了近千两的厚礼来,直把个邢氏欢喜的什么似的,心道不枉自己多吃了那两盅,竟就赖他白赚了这一注。
她可没想过要替赖家出头,更不准备和邢岫烟和好,反正她自己就能直接与焦顺‘沟连’,到时候随便对个口供就好,还能顺便再吃两盅。
…………
与此同时。
焦顺满脸倦意的回到家中,一边让玉钏红玉伺候着洗漱,一边听邢岫烟禀明了赖家的事情。
他打着哈欠道:“我早先懒得理会赖家,不想他们倒主动送上门来了——那礼物先不用急着退,若是他家再请托上门,你也别把话说死了,先吊着就是。”
“这……”
邢岫烟迟疑道:“倘若被人知道……”
“放心。”
焦顺摆手道:“爷心里有数,指定不会落下把柄。”
说着,接过么毛巾抹了把脸,勉力振奋了精神问:“除了这事儿之外呢?”
“再有……就是二太太那边儿的彩霞傍晚时来了一趟,说是二太太让问一问,看车厂的进度如何。”
彩霞?
车厂的事儿是前天才商量过的,这么快哪里就能有进展,不用问,多半是彩霞随便找的由头。
看来和赵姨娘的苦肉计,也要尽快提上日程了。
唉~
这一天天的净在女人堆儿里厮混了。
正经心思反倒没用上多少,有时候想想,还真觉得有点对不起皇帝的倚重。
…………
宫内。
隆源帝揉着眉心,逐个打量着托盘里的铜牌,连换了几批也没能拿定主意,于是烦躁的挥退了小太监,干脆起身吩咐道:“把朕的车子推到殿门口来,今儿骑到哪儿算哪儿。”
戴权倒没觉得有什么不过,毕竟类似的事儿古已有之。
曾经有位皇帝就喜欢赶着羊车在宫里选妃,羊车停在那个妃子门外,就招谁登车当众宠幸。
隆源帝好歹还是推着车子进去宠幸,与之相比,已经算是足够顾及皇家的体面了。
只是……
“万岁爷,这天黑路滑的,若是……要不要找几个年轻的小太监,在前面打着灯笼……”
“这宫里哪一处没有灯?”
隆源帝不耐烦的呵斥道:“让你去你就去,那那么多废话!”
说着,又不自觉的去揉眉心。
戴权不敢多说什么,只好下去铺派。
等回来,见隆源帝仍在揉眉心,犹豫了一下,小声道:“陛下若是龙体欠安,何不传召太医……”
“不必了,朕只是有些乏了。”
隆源帝摆摆手,自从靠吃偏方重振雄风,他对太医院就存了偏见,总觉得这些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反倒不如外面的名医好用。
何况他这轻微头痛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每次劳累过度都会如此,请太医诊治了几次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会让他注意节制,不要太过劳累。
可现今的局势,又怎容得他偷闲?
也唯有晚上逍遥快活时,才能消解一二。
隆源帝狠掐了眉心一把,大步流星的步出殿门,见个小太监正战战兢兢的把车子往殿门口推,干脆上前劈手夺过,一片腿儿上了车,也不管后面太监们跟不跟的上,径自骑着车子出了宫门。
彼时宫中早已经点起千万盏灯火。
隆源帝沿着宫墙越骑越快,初时还只在嫔妃的宫殿左近游逛,后来起了兴致,索性撒开了胡乱往前。
原本迎着夜风只觉得畅快非常,可渐渐不知怎么竟又生出一股躁意来,眉心更是涌出阵阵的眩晕感。
他昏昏沉沉拐进一处暗巷,勉强刹停了车,跌跌撞撞的下来,还不等站稳就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一般,于是任由车子歪倒,扶着墙吐了个昏天黑地。
好一会儿隆源帝才眼冒金星的站直了身子,嫌弃的往后退了两步,双手紧紧抱着脑袋,意图缓解余韵未绝的眩晕感。
又过了片刻,那突然袭来的眩晕才渐渐消退,随即太监们大呼小叫的声音才传入耳中。
隆源帝下意识想要回应,但马上又忍了下来,紧锁眉头打量着不远处那滩秽物,沉吟半晌,一咬牙用龙袍内衬擦去嘴角的痕迹,然后扶起车子骑了出去。
眼下正是与文臣争斗的关键时刻,他可不想自己龙体欠安的消息传到外面,影响了新政的大局。
还是先捱过今晚,等明儿再召太医问诊不迟——实在不成,大不了这阵子先降低一下理政的强度。
抱着这样的心思,隆源帝很快和外面的戴权等人汇合,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然后又没事人似的寻了个嫔妃解乏取乐。
也正因如此,他自始至终都没能发现,那摊秽物当中其实还夹杂了缕缕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