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同情的握住了她手,正欲宽慰两句,王夫人却突然图穷匕见道:“我如今也是看开了,你若是真有意要……我也再不拦着你了!”
“这……”
先前王夫人有意阻拦的时候,薛姨妈还想着说服姐姐来着,可如今王夫人‘赌气’转了主意,她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下意识支吾道:“可若是让孩子们知道了……”
“等过完年,宝钗不就嫁过来了?”
王夫人趁热打铁的怂恿道:“就文龙那任事不管的性子,他还能瞧出个什么来?”
说着,又长叹一声道:“若不趁着现在,等到了我这般年纪,你再想后悔也迟了。”
“姐姐说的什么话,你如今也还年轻着呢!”
薛姨妈忙宽慰她,旋即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道:“可、可这等事……文龙虽未必瞧的出什么,但他年底之前就要成亲了,届时新媳妇过门……若被撞破,只怕羞也要羞死人了!”
她虽早被焦顺的糖衣炮弹打的芳心暗许,可这到底是法理不容的事情,况她又是个羞怯怕麻烦的性子,在‘门外’时总忍不住冲动,真等到了临门一脚,却反倒下不定决心了。
她越走越快,两只葱白小手搅的麻花也似,脸上的血色也渐渐消退了。
王夫人见此情景,原本下定的决心也跟着动摇起来。
说到底,两人也算是姐妹情深,她又怎舍得强逼薛姨妈就范?
于是起身拦住了团团乱转的妹妹,无奈道:“我原是想成人之美——也罢,你既然不敢越雷池一步,就全当我方才什么都没说过吧。”
“这……”
结果王夫人这一退缩,薛姨妈反倒又舍不得了,回头看看那宝蓝抹额,红涨着脸期期艾艾道:“我、我…且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见她这举棋不定进退两难的,王夫人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道:“难道还有谁会催你不成?你自己慢慢想,千万想妥帖了,以后不要后悔就好。”
等从东厢房里出来,王夫人不由得暗暗发愁,心道以妹妹这优柔寡断的性子,还不知什么时候才会下定决心呢,可眼巴前自己就有求于焦顺。
难道还要又另寻厚礼不成?
回到堂屋卧室,王夫人愁眉不展的坐到了梳妆台前,冷不丁想起方才薛姨妈把玩抹额时,那又羞又喜的娇俏模样,不由得心中泛酸。
一面抬手试图抚平眼角的细纹,一面幽怨的回忆着自己和贾政半生夫妻,所经历的点点滴滴。
但思来想去,竟找不出一桩能与其相提并论的。
亏贾政素喜诗文,却连半首诗词也没送给过自己,就更别说是那等入情入景的情诗了。
也难怪以妹妹那般羞怯天真的性子,竟也会在儿女即将婚嫁的年纪,动了红杏出墙的心思。
这要是换成自己,只怕也……
想到这里,王夫人忽又记起焦顺昨日偷眼窥探的事情,心头不自觉的就有些发烫,清冷的五官上也添了些红霞,一时满脑子都是‘另寻厚礼’‘换成自己’的杂乱讯息,直闹的三魂七魄都不得安生。
好半晌回过神来,看着梳妆镜中那熟悉又陌生的倒影,她忍不住再次抬手去抚眼角的细纹,口中喃喃自语道:“这可真是要疯了、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