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看她身边那大腹便便面容丑陋的中年男人,焦顺还是愿意相信她说的是肺腑之言,毕竟丑俊都是比出来的。
焦顺微微一礼,恭声道:“正是小子,不知……”
那妇人笑盈盈的又往前凑了两步,先自我介绍道:“我是你姑姑。”
然后又翘着兰花指一点对面:“那是你三叔。”
顺她所指,下首那三十出头的男子,也起身捋着山羊胡对焦顺点头致意。
他身边细高挑的妇人也忙跟着起身,两只手规矩的拢在小腹上,一双桃花眼却扫提款码似的上下打量焦顺,满眼满脸的透着热切。
原来下首这个才是忠靖侯。
可这怎么又多出了个姑姑?
因忙着偷香窃玉而忘了收集情报的焦某人,心下狐疑不解之余,正要再次向这二人见礼,却见主位上保龄侯史鼐摆手道:“好了,一家人客套什么,坐下说话吧。”
那自称姑姑的妇人回头横了史鼐一眼,又笑盈盈指着自己身旁道:“对对对,快坐下说——我只听说云丫头要回来,倒不知道你也要来,不然怎么也该准备个见面礼才是。”
说着,又掩嘴娇笑:“亏是政表哥给挑了这么个知冷知热的,不然我还真担心云丫头能不能有个好归宿呢!”
话里话外,分明是在挤兑史鼐。
既然管贾政叫表哥,又坐在上首,那这妇人就应该是史鼐的妹妹,史鼎的姐姐。
见这姐弟两个都如此说,焦顺便做了个罗圈揖,却之不恭的坐到了这史氏下首。
这史氏一面喧宾夺主的招呼丫鬟上茶,一面又关切的询问焦顺,衙门里的公务是否繁忙,今儿是专程请假来送湘云的,还是碰巧赶上休沐。
焦顺一一答了,心下暗道这果然是湘云的姑姑,话多的特点堪称一脉相承。
他没想到史鼎也会在场,更没想到又凭空多了个姑姑,原本想跟史鼐商量一下海贸生意,如今却压根不知该从何提起。
正应付史氏层出不穷的问题,史鼐再次沉着脸开口道:“畅卿今儿来的正好,倒省得我再多跑一趟了——等回去你替我禀明老太太,就说等走马上任之后,云丫头便搬去那边儿常住,也免得你婶婶独自在家,有照顾不周全的地方。”
这话一出,花厅里就是一静。
上首下首两对儿夫妇,齐齐把目光对准了史鼐。
而这次,忠靖侯史鼎终于也开口了,就听他冷笑道:“哥哥这话就糊涂了,你虽远赴万里,可京城里还有我和姐姐在,何须劳烦老太太看顾云丫头?”
顿了顿,又道:“何况那边儿近来乱的很,若沾染上什么,岂不坏了云丫头的名声?”
“说也是呢!”
史氏紧随其后,甩着帕子道:“表嫂那事儿闹的街知巷闻,好人家躲还躲不过来呢,你怎么还把云丫头往跟前儿推?”
史鼐在家时尚且摆不平弟弟妹妹,整日里闹的一锅粥仿佛,等到他走马上任之后,剩下吴氏一人独木难支,又如何扛得住他们三番五次的闹腾?
故此夫妻两人左思右想,终于痛下决心要把史湘云送走——就算自己落不下好处,也万不能便宜了别人!
何况史湘云本身也更希望能常住荣国府,夫妻两个踅摸着,或许能借此留些好处在手。
只是他们光顾着打自己的小算盘了,却忘了荣国府也正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如今被当场点破,史鼐一时语塞,和妻子交换了下眼神,才又板着脸道:“表嫂是什么人,你们还能不知道?这必是以讹传讹!”
史鼎姐弟倒也不敢硬往王夫人头上破脏水,便迂回着道:“表嫂自不是这样的人,可毕竟人言可畏,总不能让云丫头往那风口浪尖上撞!何况咱们家又不是没人了,哪里住不得?偏非要去叨扰老太太!”
双方各执一词,很快吵得不可开交,吴氏和那桃花眼的忠靖侯夫人也都下了场。
唯有那大腹便便的姑爷,依旧在稳如泰山的品茶。
眼见这姐弟兄嫂吵成一团,倒把自己这贵客甩在旁边,焦顺也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正犹豫要不要把那财路抛出来,好让他们各自消停,忽听外面有人脆声叫道:“爹、姑姑、三叔,姐姐让我请姐夫过去说话!”
花厅里再次一静。
随即史鼐瞪着突然出现在门外的史腾,大声呵斥道:“胡说什么!你姐姐怎么可能……”
不等他把话说全,史氏便抢着道:“许是在荣国府里无拘无束惯了,其实既然定了亲,两个孩子当着长辈的面说几句话,也没什么打紧的。”
说着,便主动招呼焦顺道:“畅卿,走,我带你去见见云丫头,顺便也问问她自己是怎么想的。”
这还真是……
荣国府的不避讳不规矩竟还能传染不成?
焦顺正犹豫该接受还是该婉拒,吴氏生怕被小姑占了先,也跟着起身道:“有我在就成,用不着劳动姑奶奶!”
得~
这回彻底无需避讳了。
那姑嫂两个争先恐后的带路,后面忠靖侯夫人竟也默不作声的跟了上来。
眨眼的功夫,花厅里便只余下三个男人大眼瞪小眼——准确的说,是两个侯爷大眼瞪小眼,那位姑爷依旧捧着茶杯不动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