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傲晴雯再埋祸根(1 / 2)

院门外。

贾宝玉目送焦顺远去,一张椭圆脸庞登时垮了下来。

想着过了十八,就要跟着焦顺去衙门里‘玩物丧志’,他就忍不住长吁短叹。

他虽也喜欢那些精巧玩物,却并没想过要深究其中的道理,甚至赖此‘谋生’的想法,且一想到这些东西和‘志向’二字挂了钩,便觉着那些精巧玩物索然无味。

“二爷。”

正准备回转院内,茗烟却从墙角绕了出来,对着焦顺消失的方向狠啐了一口,刻意挑拨道:“这厮原本不过是李贵手下一个碎催,如今得了势,竟就爬到二爷头上去了!若是我……”

“是你怎得?!”

不等他把话说完,门内就传来了晴雯的声音:“焦大爷出身再差,还能差的过咱们?!”

说话间,她跨过门槛出来,先冷冷横了茗烟一眼,又对宝玉道:“先前有焦大爷在,倒没来得及告诉你,二姑娘已经搬回来了……”

“当真?!我这就找她去!”

宝玉闻言登时把烦恼抛在了九霄云外,撩起衣襟下摆就要往老太太那边儿跑。

“你急什么!”

晴雯忙拉住了他,指着里面道:“姑娘们早都过来了,一个不少都在咱们屋里呢。”

宝玉忙又调头跑进了院里。

等他这一走,茗烟那脸色登时阴沉下来,仰头瞪着台阶上的晴雯,阴阳怪气的道:“怎么?姐姐得了那焦顺一些鸡毛蒜皮的好处,就忘了自个的出身不成?我舅舅……”

“哼~”

晴雯将袖子一甩,嗤鼻道:“少拿大总管压我!大总管早放了话,赖二爷那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又让咱们避着焦大爷些,千万莫要招惹他——凭你方才那些话,就算官司打到大总管面前,我也是不怕的!”

这几句夹枪带棒的,茗烟的气焰登时就馁了。

那赖大实是个能屈能伸的,既有谈笑杀人的手段,也有唾面自干的隐忍,自打焦顺入了皇帝的法眼,又成了贾政的座上宾忘年交,他就暂时熄了报复的心思,一门心思只在长子的功名仕途上。

茗烟因与焦顺有旧仇,还被他叫去专门叮咛了一番,勒令他不可招惹是非。

茗烟虽然不服不忿,却不敢违拗舅舅的吩咐。

方才也是见贾宝玉似对焦顺有些怨怼,才忍不住生出了挑拨离间的心思。

如今见晴雯半点不虚,他自己先就退缩了,赔笑道:“是我一时冲动了,姐姐饶了我这回,千万别告到舅舅面前!”

“哼~”

晴雯又是一声冷哼,昂着白玉杆儿似的脖子,道:“我才懒得理会你这些鸡零狗碎的心思,只是日后在二爷跟前仔细些,莫要一心把他往歪道上引!”

说着,甩袖子扬长而去。

“HE~TUI!”

眼见她走的远了,茗烟跨上台阶冲里面狠狠啐了一口,咬牙切齿道:“不知死的浪蹄子!大爷治不了那焦顺,还治不了你?!”

再说宝玉。

他急匆匆进门,见众女早占据了厅中各处,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方才的事情。

宝玉不由笑道:“好啊,原来你们刚才都在听我的墙角!”

“呸~”

林黛玉噘嘴道:“不过在里屋避一避罢了,谁乐意听你受人调教?”

因见宝玉笑吟吟盯着自己,她又拿帕子遮了半边:“瞧我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姐姐妹妹们都记仔细些,等去了那衙门里,再想在一处顽可就难了。”

她嘴里说的是姐姐妹妹们,实则却是担心宝玉日后无暇陪伴自己,真就变成孤零零一个形单影只。

宝玉自然理会她的心思,登时也苦了脸,支吾道:“也不用日日都去的,且我便是不吃不睡,也万不能冷落了妹妹。”

说话间,他二人四目相对,一时就忘了旁人在场。

“宝兄弟。”

这时就听薛宝钗道:“你既不愿走是仕途经济,那焦顺所言也不失为一条立身之路,等去了工部且不可分心懈怠。”

探春也附和道:“他这虽不是什么正经路子,却也有些可取之处。”

迎春虽未开口,却也是连连点头。

眼见姐妹们都在规劝自己,贾宝玉愈发苦了脸,可这回是打着让他‘玩物’的名头,总不好再用那些‘读书人不过是些蠹虫’的言语搪塞。

林黛玉见他窘迫,忽就噗嗤一笑,掩嘴道:“你们忒也高看那焦顺了!依着我说,他也未必就有什么高明见识,不过是仗着祖祖辈辈的传承,惯会揣摩上意罢了。”

这所谓祖祖辈辈的传承,自是在嘲讽焦顺出身奴籍。

迎春闻言心下就有三分不喜,只是她寡言鲜语惯了,又不愿意与姐妹们生隙,便只偷偷拿眼去拧黛玉。

不想薛宝钗却直接上了手,两根青葱似的指头在那滑如凝脂的脸上作势一掐,笑着打趣道:“偏颦丫头这张嘴,真真不肯饶人!”

林黛玉吃她偷袭,面上显出些不虞,正要抖出些尖酸刻薄的,宝玉却急忙上前打圆场道:“不说这些劳什子,趁眼下还有闲,咱们今儿多吃几杯,好生乐一乐,也算是恭贺二姐姐乔迁之喜!”

姐妹们这才改了言语,说些风花雪月家长里短。

这时晴雯也到了门前,却不急着进屋,而是冷了脸看向廊下那侍弄花草的小丫鬟,呵斥道:“早不收拾晚不收拾,偏这时候弄给谁看?趁早去做些正经的,少在这里作妖!”

那小丫鬟被她呵斥的抬不起头,嘴里嘟囔着还想分辨几句,谁知晴雯却理也不理,挑帘子进到了屋里。

小丫鬟抿嘴盯着那摇曳的门帘,好半晌才错开了眼。

…………

返回头再说焦顺。

他施施然回到家中,就见香菱、玉钏儿、柳五儿三人,正围着一桌子灯笼品头论足。

“咱家怎么订了这么些。”

焦顺任凭玉钏儿褪去大衣裳,又顺手接过香菱递来的手炉,坐到桌前品着柳五儿奉上的香茗,奇道:“我刚才进门时瞧见,院里各处好像已经挂上七八盏了。”

“咱家就订了十二盏。”

玉钏儿发愁道:“偏二奶奶送了些,二太太又送了些,薛家也送了些,可不就积了这么多么——我们几个商量了半天,连茅厕都算上都还要不少余下的!”

“不妨事。”

焦顺摆手道:“这院里有一个算一个,都选两盏带回去就是。”

说着,又冲香菱招了招手,等她不明所以的走到近前,便一把捞到怀里,横放在腿上:“等元宵节的时候,我带你们去街上耍耍,省得总在这院里闷出毛病来。”

玉钏儿闻言喜不自禁,连声应‘好’。

柳五儿窥见焦顺那禄山之爪,直往香菱襟前攀爬,却是涨红了脸,闷头悄悄的退了出去。

偏香菱却竟有些闷闷不乐,一时发起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