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封亦并非为品茶而来，故此只是礼貌的浅尝辄止。

而此时大祭司也放下茶盏，道：“南疆荒蛮偏僻，比不得中原物华锦绣，怠慢之处多多担待！”封亦微笑着回道：“您太客气了——另外，我尚有一事不明，不知大祭司您能否解惑？”

大祭司好奇道：“请讲。”

封亦道：“‘少阳玄炎’乃本门秘传之技，大祭司缘何一眼便能认出呢？”原来封亦没有径直衍化剑气，也有试探之意。

大祭司含笑，淡然地道：“多年前游历中原，曾有幸目睹，故此认得。当然，也有真人未加隐藏之故，我才能窥见其中奥秘。”

封亦颇为意外：“原来您与青云还是故旧？”

大祭司淡然微笑：“只是有幸目睹，萍水相逢罢了。”

见大祭司无意深谈，封亦心中暗道“可惜”，看来套不上什么关系了。他侧身与碧瑶相视，碧瑶柳眉微挑，唇角带笑，示意他自行其便。封亦回身沉吟短暂时间，道：“大祭司，请恕我无礼——敢问阁下是否乃是妖族出身？”

大祭司淡淡地笑着，目蕴深意地看过来：“封真人眼力不凡，难怪年纪轻轻便能坐上一脉首座之位！——确如真人所料，老身的确是妖族出身。在此之前，乃是殇阳山‘酉月兔’柏氏一族。”

封亦面露惊讶。

他虽说一开始便有猜测，但大祭司身上气息清朗，并没有妖族浓烈的妖气，若没有对方肯定答复封亦也无法全然论断。

如此倒是说得通了。

此地类似秘境的神异之景，想来便是妖灵一族特有的天赋神通所致。碧瑶先前说到，陶矢在此地比他俩个更受欢迎，也有了依据缘由。遗憾的是封亦见识不足，回想半晌没能想起“酉月兔”这一支世所罕见的妖族。

只是封亦又生出疑惑，问道：“阁下您既然是妖族出身，缘何又成了高山部族大祭司呢？据我所知，南疆蛮族的‘祭司’一职尊崇无比，更别说领袖一族的‘大祭司’了！”

“师父，”侍立在旁的赤霖忽然开口道，“此事让弟子来说吧！”

顿时众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过去。

大祭司从他的眼中看到坚定不移的决心，沉默片刻，知晓了弟子用意，不由轻叹一声。略作沉吟之后，她没有拒绝弟子的好意，展露微笑对他点了点头。

赤霖得到鼓励，心神振奋，从旁边站出来道：“我们高山部族从部族草创时起，便是灵族担当大祭司一职。多年以来，吾族与灵族相互扶持、守望相助，如此方才能够在南疆这险恶荒蛮之地扎根生存！于我看来，吾族与灵族休戚与共，乃是无法分割的亲眷，师父担任大祭司更是名正言顺，容不得小人诋毁！”

本是讲解缘由的回答，可赤霖这番话却说得慷慨激昂、掷地有声！

便像是在借着这一个机会，表露某种态度那般。

而且封亦敏锐地注意到，两个侍立大祭司身后的守卫在听了赤霖言语后大为赞同，面上不禁流露出欣慰之意。

封亦故作未觉，抚掌赞道：“人族、妖灵和睦共处，实乃世所罕见，让人惊叹啊！”

碧瑶性情由来洒脱，想说便说，想做便做。

故此听得封亦客套半晌，颇为不以为然。

如今见他也知晓了基础信息，便径直出言道：“先前你对我圣教多番推脱敷衍，如今青云首座当面，总值得你信赖了罢？还是那句话——我们今日为‘殇阳窟’而来，条件可以谈，只请不吝相告！”

大祭司转向碧瑶，面上温和如故，似并不在意她的语气。

而后措辞一番，解释道：“狐岐山自天狐一族消亡之后，鬼王宗门人就逐渐改变，走向阴戾凶狠。我们殇阳山走出的同伴多是性情温和、不喜争斗之属，失了天狐联系，自不敢与你们鬼王宗再有牵连。”

碧瑶不服气：“呵，连接触之举也没有过，只凭外界谣传的言语便私自定论，未免太过武断与傲慢了吧？”

大祭司只得叹道：“姑娘莫要生气。吾等苟安一处全凭谨慎，分毫不敢大意，还请见谅！”

说来说去，还是圣教鬼王宗名头太恶，中立势力不敢贸然信赖。与之相反，屹立千年的“青云门”，只凭这三个字便足以少去很多麻烦。毕竟，比起凶名在外的魔教，人们当然更宁愿倾向天下第一的正派。

碧瑶显然也知道此理，气了一阵，但也没在此纠缠。

如此过了片刻，大祭司方才继续开口：“两位想要知晓的‘殇阳窟’，实不相瞒，它正是在吾族故地殇阳山上。而且，从两位提及‘殇阳窟’起，我也知晓了两位的意图。”

大祭司在两人惊讶眼神之下，温和气度敛起，面色肃然地道：“我可以将‘殇阳窟’一应消息尽数相告，并且承诺绝不阻止两位采集‘玄火之精’的举动，但是——”

大祭司话语一顿，目中炯炯凝视而来。

“两位打算以什么作为交换呢？”

堂中陷入安静的沉默。

封亦与碧瑶不打算强取豪夺，交易自是唯一途径。当大祭司径直提及“玄火之精”时，封亦便知晓对方的确没有虚言，“殇阳山”乃至“殇阳窟”的消息对方绝对十分清楚。

故而他与碧瑶交换了一下眼神，在其螓首微点，予以肯定之后，封亦答道：“阁下若能让我们取得‘玄火之精’，那么您如今面临的困局，我们愿施以援手！”

大祭司刚欲说话，蓦地眉头一皱，面上瞬间闪过苦痛之色。

但大祭司心性坚毅，略一呼吸便被其不动声色地捱了过去。

而后若无其事那般道：“真人如何知晓我们面临的危局，又打算如何援手交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