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从云这才开口:“李公确实年纪大了,应该好好颐养天年,受子孙伺候,不过李公说得谦虚了,你没什么过错,对朝廷,对天下有大功,是我朝的功臣。”
这几句话算是给了李谷一个定论,文臣最重名声,也不会让他因为最后这些事而留下身后污名。
李谷明白过来,老泪盈眶,拜谢天子。
史从云接着说:“加授李公开府仪同三司,进封赵国公,赐钱一百万。”旁边宦官连忙记下,李谷再次谢恩。
“李公家在洛阳吧。”他记得李谷是颍州汝阴县(今安徽阜阳)人,但是他的父祖居于河南洛阳,后来黄巢作乱,洛阳遭兵乱之后他才奔波流离的。
李谷如实回答:“回禀官家,老臣祖、父都居洛阳,致仕后也想回洛阳安享余生。”
史从云来回踱步,一面走一面说,“洛阳是个好地方,朕派陈承昭负责疏通洛阳附近的漕运水道,估计需要许多年的功夫,不是件小事。
李公回洛阳后如果他有什么不懂不会的,你教教他,如有什么困难也可以直接上奏朝廷。”
“多谢官家。”李谷再次行礼,随后说:“天色黯淡,若没什么事,老臣便不打搅官家了,官家日理万机,要多保重身体才是,很多事情都非一朝一夕之功,还需要长久的经营。”
史从云缓缓点头。
李谷也默契点点头,随后便转身步履蹒跚的往黑暗的大殿外走。
走到一半,史从云于心不忍,开口叫住:“李公,天黑了,让魏敏送你出去。”
魏敏很聪明,连带着几个宦官上去为李谷盏灯,护着老人不让夜风侵袭。
到大殿门口时,史从云再次开口叫住他,君臣之间隔了几十步,长长红毯铺洒一半月光,一半澄澈,一半在黑暗里,史皇帝站在黑暗的那头,曾经密切合作的两人之间突然如隔了天堑。
“李公年纪大了,去洛阳的路途要小心。”
“官家.......”李谷沉默好一会儿,“谢官家挂念,老臣心里并无什么缺憾,官家心里有气吞天下的大志,不过还是太过妇人之仁了,天下许多人并非像官家一样通情达理,也不会像官家希望的那样通情达理,许多时候只有酷烈的手段才能让他们害怕。
老臣其实不明白,官家看起来并不是想做仁君圣主,可行事却总有仁君圣主的气量,或许是我不通圣意,妄自揣测,如果说得没有道理,就当胡言乱语,还希望请官家学一点那些酷烈之主也好。”
说完这番劝告,李谷出宫了,只留下史从云在垂拱殿中若有所思。
........
几日后,在北方大捷的喜庆中,百姓们热烈的围观了被押着巡街的北汉国主刘钧,大梁上下一片欢腾,街头巷尾,三教九流,都在传扬天子御驾亲征的功绩和种种故事,传奇事迹就,而文人墨客们则歌功颂德。
此时朝堂上却悄然迎来巨大变动,五十多位六部,御史台,三司,翰林御,三省乃至枢密院的各处官员被罢黜,不少江南,蜀地,河东等的官员被补充进入朝廷中。
同时宰相王溥被罢免官职,原本的朝中一把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李谷请求告老还乡,天子准奏,加其开府仪同三司,进封赵国公,赏钱百万,回洛阳颐养天年。
闾丘仲卿加枢密使,魏仁浦为右仆射。
一下子,朝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高层权利上,曾经一直由李谷主导的朝局,一下变成文、武两派,以枢密院为代表的闾丘仲卿等武臣,以及以王朴、范质为代表的文臣。
但实际形势在天子安排下更加复杂,儿子娶了安庆公主的魏仁浦武官出身如今成了文官宰相,而李昉、窦仪、卢多逊等一干新人正在快速崛起,一时都说不好他们是哪一边。
而且还有更加另类的以冯继升为代表的机要司,工匠出身的官员也非常得官家宠信,一时间李谷一走,秦国的朝堂居然有种百花齐放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