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君现下只需用刀割开孩子身上的任意一处皮肤,蛊虫便起作用了。那人幽幽说道。
不过是一个姬妾生的,又不是木绾的孩子。他飞快说服了自己,朝那孩子刺去。
初生婴孩的鲜活血液,如一条条红线,布满男婴的身上。他看着这一幕,说不出的难受。
心蛊虫活在了男婴的心里,使得他的皮肤长起了如蛊虫一般的外壳,愈来愈多,愈来愈厚。
覃齐回到晟山,告诉梅姬,孩子出世便夭折,未免多哀,已秘密埋葬,不要过分悲戚。
她没有与他争论,没有喋喋不休,没有纠缠吵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流下了和那晚一样冰冷的眼泪。
“回答我!”长棣变出一把利剑,剑刃直指覃齐的喉间。
他睁开眼,从让人窒息的往事汪洋中,浮起来,喘着气,“为了……一个女人。”
长棣笑了,他果然是为了那个女子,那个女子从不曾真正出现在他和母亲的生命中,但无处不在。
“你终于敢承认自己用那些肮脏手段,只是为了得到一个女人。”
“要我把她带到你面前吗,让她看看你如今不再意气风发的模样。”
覃齐苦涩,不在意长棣持剑与他对峙,“她已经走远了……回不来了。”
“她是谁?”
他注视着眼前这个,因自己内心不安,便极为爱护的儿子。
那样的目光让长棣想起了年幼时,他背着自己在雪地里跑着追阿娘的片段,那时的他认为自己是这天下最欢愉的人,有温柔慈爱的娘亲,有威严正气的爹,还有丰饶的晟州。
“都过去了,不要追究了。”
“覃齐,你可真会放宽心,不在乎自己作下那么多罪孽。”
“若你真的如此恨我,动手吧……”
“要杀你早就杀了,不会等到现下。”他收回剑,软绵绵地说道,“生不如死的滋味,你该多尝尝。”
“此后,这无涯山我不会来了,你好自为之。”
他急切唤住长棣,仿佛用尽所有力气,“他……可曾对你说过什么……”
长棣驻足,转身,地上的他瞪着眼睛,心绪激动。
“……他有和阿娘一样的目光……他说,青山妩媚,白雪红梅,是个好愿景……”长棣忍住酸楚。
覃齐哭了,从不曾失态的他,哭得撕心裂肺。
玉屏,深爱于他的女子,良善,温婉,博识。她先是鬼奴,再是他的姬妾,两个孩子的母亲。她对他的爱从懵懂小心,到全心全意,直至最后化为死灰。
那夜,月色迷醉,她忽地流了很多泪,怎么也止不住。
他感到她的啜泣,问道,为何伤感?
她拿出枕下那枚梅花玛瑙簪子,轻轻说道,君上,我不只是你的姬妾,还是你的夫人。
一生若是两心相悦,便会很长,若是离心,那便损了命数,转瞬即过。
他本该厌烦女人家的呢喃,但他那时确实有些爱上她了,不是将她当作木绾,而是因待在她身边,他的所有烦恼好似皆可抛却。
好,我记住了。他吻了她的额头。
她把玩着那枚簪子,君上,你知道吗,在人间很多人终其一生,不过只愿得一心人,彼此见青山妩媚,白雪红梅。
可是四季常在,而那知心人却难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