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闻过申首山吗?”
她还沉浸在方才说起星君的感怀中,望着远处烟雨绵绵,并未仔细听他方才说的话。
“申首山,你可知?”
“未曾听过。”
他用术法使舟慢行着。
“我少时总去那里,拿着一柄剑、几卷书,便待上数月。”
之烬不解,“为何那般?”
“我是父君唯一的儿子,他很看重我。”
“哦,原来如此。”她点头。
“申首山是个一年四季都下雪的地方,天寒地冻,什么都没有。”他说完这话,长长叹息。
“一年四季都下雪,好美。”
“你喜欢雪?”
“这倒不是,只因我以前住的山谷很少下雪,觉得稀奇而已。”
他看着她,缓缓道,“你以前住的地方名为何?”
“不知道,那里很远很远,没有名字。”
“不过我现在念了些书,还真想给那里取个名字呢。”之烬说着就在脑海里寻觅可以用的字,以前自己怎么没想到呢,可能是因为没人问起过那里吧。祖云也告诫她不要在天庭说那里的事,来到天上就要忘记从前。
星君也闭口不谈那个山谷,好似在替她保护着那里的一切。
“无名之地总让人觉得好奇。”
“我学识浅薄,并不知有何好名字。”想来想去,渐渐觉得取名字很苦恼。
他见她这般,微微笑着,他的笑不同于星君,少了一分暖意,多了一分无所顾忌。
“那个山谷都有些什么呢?”
“有很多小妖,它们大多不会说话。山谷里一年四季都吹着凉凉的风,半山腰有一个小清潭,周围是花开不息的琼华树。”
“真是个绝佳之地,望此生有机会一睹。”他看她这样推崇,回以热衷。
之烬本欲回去休息,但长棣邀她去晟城有名的酒楼吃些可口食物,再与他一同将他早些年存在那里的好酒开封。
在她眼中,唯对酒十分赤诚,她连连点头。他笑她一介女子竟然还是酒中豪杰。
祖云也是知道她爱喝酒的,那日,她去祖云的柏青宫找他还书,他为了转移之烬的视线,引她去他的惟珍榭,挑选了很多好看的东西给她,但之烬却唯独对他乌木箱里的念芳华欲罢不能,祖云也是爱酒之人,见之烬如此,虽是心疼,也大方地给了她一壶。
还说她真是与众不同,惹人怜爱。
之烬鸡皮疙瘩一地,翻了白眼,便小心翼翼地将它揣着回了火云殿。
星君见她手中没有他的爱书,只有一壶酒,哭笑不得。
他道,我的书呢?
她顿时一惊,对呀,我是去找祖云还书的呀。哎呀,我真是个榆木脑袋!她欲放下酒,再去柏青宫。星君忙唤住她,让她好生待着,他有空亲自去。
说完还正气凌然、光明正大地夺走了之烬手里的念芳华。
之烬双目婆娑,眼巴巴地望着那一壶酒,他看她这般可怜兮兮的,不忍心倒掉它,还是拉着她的衣袖,一同去了书斋,取出酒器,破天荒地陪她喝起来。
他不常陪之烬喝酒,他只道他酒量差,也说喝酒误事,多酒伤身。
但之烬知道书斋外那株桃花下可是埋着好几壶祖云日思夜想的桃姬醉。
这酒起于天庭一位仙逝的桃姬仙子,她本是人间一位善养桃花又广施恩德的凡人,因有仙脉,又恰逢捡拾到一截仙人掉落的桃枝,她将其养活,还结出了香飘十里的桃花。
不久天庭的司神召她上天为桃姬,掌管蟠桃园。
在她过无极阵的时候困难重重,星君念她年纪尚浅,为她降了阵。她掌管蟠桃园的时候,蟠桃都长得很好,王母仙尊很是看重她,但她却郁郁寡欢,不久便缠绵病榻,药石罔顾,老药仙只道她是心病,需得自解。
她自知时日无多,便命仙娥送了几位神仙她用桃花酿就而成的酒,王母也得了一些,品后大为称赞,赐名桃姬醉。
而仙娥交给星君的酒壶里却只有一方酿酒笺,那便是桃姬感念星君曾助她居仙位的谢礼。
那桃姬是喜欢星君的吧。
星君酒量不差,分明只是不愿去喝而已,反倒是她,只知那念芳华是天庭酒仙的得意佳酿,却不知小小一杯,便让之烬醉得稀里糊涂,但却令她快活得想要吟诗奏乐。
星君,你喜欢我吗?她捧着脸说起了胡话。
他握着酒杯,用手支着脑袋,情意绵绵地看着她,并不作答。
我知道星君是喜欢我的,我一直都知道呢,可是我不清楚星君为何会去那个无名山谷找我?星君以前就认识我吗?
窗外那株桃花,乱红飞扬,如横斜细雨一般飘进这一室酒香里,也落在星君的发间。
你不愿我去那里找你吗?
没有没有,我只是好奇,我住得那么远,活了很久都没人找过我,而你来找我了,还带我离开,我真的好快乐。她指手画脚地解释着。
之烬踉踉跄跄,步至星君身旁,他本能地想要闪躲,她却借着酒劲死死抱住他。
别动,你发间有东西,我给你弄弄。她故作没好气的样子。
他便成了乖乖的孩童,端坐在那里,任由她摆布。
她仔细地将花瓣取下,捧在手心,对他说,星君,谢谢你来找我,若你不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说完,之烬将掌心胭红抛向半空,用术法化为阵阵花雨。
在他抬头凝望的失神片刻,她淘气地板正着他的脑袋,在他嘴唇上轻点了一下,便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