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童越看越是心惊胆战,那些彼岸花竟然都是一只只白骨拿在手中,高高捧起,诡异!太诡异了!
“陆轻鸿!”
陆轻鸿浑然不觉,那边女帝轻轻哼了一声,揉揉脸颊,月色已经升起,自己睡了这么久?
慵懒道:“宫童,咋咋呼呼什么?”
“陛下,没……要不再睡会儿?”
宫童的表现她一看就知道是心中有鬼,遂起身嗔怪道:“都别动,让我看看陆爱卿画力如何!”
天,宫童大惊,想要夺话,陆轻鸿却拦着:“没事的。”
这还没事?傻了吧!
宫童又急又气,女帝却已经到了身前,目不转睛看着画卷。
画功了得,看样子是下过苦功夫的,难得的是已经掌握了几分神韵。比起唐仲并不逊色。
正要夸赞,才注意到那些白骨,彼岸花。
空气凝结,落针可闻。
“陆轻鸿!”
声音不大,穿透力十足:“朕需要一个解释!”
陆轻鸿似乎早有预料:“陛下,臣只是按照心中所想所见绘制,并没有亵渎陛下的意思。”
“所长所见,朕独坐白骨之上,是不是想告诉朕,一将功成万骨枯?朕的所有一切都是不干净的,血腥的!”
“……陛下,臣不敢!”
“不敢?”
“臣确实只是画出自己觉得最合适的画面,并没有考虑太多。如果陛下怪罪,轻鸿愿意退出庙堂,隐居山野!”
这个混蛋!
女帝勃然大怒,想以此求得安宁,这样,就能够心安理得?这样就能够改变一切?
“你好大的胆!”
暴怒如雷霆,陆轻鸿颔首低眉,只是不语。宫童想要拉他赔罪,他却依旧站得笔直。
“陆轻鸿,冲撞陛下,这是泼天大罪,陛下宅心仁厚,赶紧陪声不是,一切都好了。”
“好了,拿什么好?来人,带穆王回去,三日之内不得出穆王府,敢跑出来打折他的腿!”
娘咧,姐姐这是真的想杀人了。
宫童苦苦哀求,女帝理也不理,不多时便杀猪一样被人拖了出去。
女帝这才摆摆手,让身边护卫都退下。
整个房间,只剩他和陆轻鸿而已。
有侍卫担心女帝安危,毕竟她肉体凡胎,而陆轻鸿势力比肩五阶武夫,遂命人将整个小院团团围住。
暗中很多人注意着这边的一切。
星尊大人站在星辰塔,目之所及,局势已经格外紧张。
“师父,我去看看!”
张不良请命,等来的却是星尊大人的一记耳光:“什么时候了,回去!”
李庭同样注意着这边,从宫童被带离,事情已经超乎预料。陆轻鸿难不成想要对陛下动手?
应该不可能,在这京城,谁能杀她?
可……那家伙最缺少尊卑观念,逼急了,也必做不出来,要不,还是过去看看?
同一时间,距离了很多人。
待知道是女帝下令后,才送了一口气,不由暗暗惋惜:“女帝这样的恩宠,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何苦啊,何苦,其他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唐仲装作惋惜,心中却乐不可支。
如果真要杀了他,一切都了结了,喜事!
房间中,女帝看着依旧坚持的年轻人,就像那些年犯了事还打死不认的宫童,终于压低声音:“陆轻鸿,你觉得朕会不守约定,会辜负你?”
这话怎么说的……
像是男子对佳人的海誓山盟,陆轻鸿却没有心思想这些。看到那些未来,女帝对自己仁至义尽,这也能叫辜负的话,那天底下还有哪个帝王算守信?
他摇头:“不会,陛下对轻鸿厚恩我了然于胸,而且,陛下绝不是这样的人。”
“既然我不曾辜负你,又如何辜负天下黎民百姓?”
“……”
陆轻鸿不知道该说什么,当年血乱,死了很多人,虽然不是她的本意。后来尸山血海,虽然杀人者不是她,却因为她而造成了一切。
他不想说违心的话,却也说不出女帝无亏大梁所有人的话。
一位帝王,这样做,何错有之?那些人都愿意跟随大梁共赴国难,宁死不屈,这绝对是千古明君才有的待遇。
然而,不同世界,不同的思维方式,如果这种需要所有人的覆灭作为代价,会不会太残酷了一点。
他不想亲眼目睹一切,已经看过一次,再没有绝对证据证明星辰塔所见都是虚构的情况下,他不敢赌。
所以,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女帝轻声一叹,没有再问下去。转而似乎拉家常一样:“陆轻鸿,如果你离开大梁,又想做什么?”
“不知道,也许会找个地方,等实力强大一些,再去芙山。”
说到这里,他眼中闪烁着星辰。
女帝动容,却升腾起一股无名火:“儿女私情,不过寻常。如果真的如你所见一样,你就不想改变一下,让大梁不再是国破家亡的大梁!”
“改……改,并不容易。”
“呵呵,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我也想试,可那些画面挥之不去,挥之不去你知道吗?时时刻刻,提醒着所有的一切都会发生,而且我根本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发生,束手无措!”
时时刻刻都能看到?
女帝惊讶的同时眼神已经柔和,那种痛苦不用想就知道该是怎样的痛苦。
“轻鸿,抱歉,我不知道。”
“……”
女帝说道这里,突然又欢喜道:“既然这样,那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能不能从这里离开?”
这似乎是一个非常好回答的问题。
陆轻鸿张开嘴却惊愕,已经不一样了,当时自己并没有说出这一切,女帝让自己牧马南山,想回来再回来。
后来,阴差阳错,还是逃不掉又走不了。
现在却不一样,自己可以做决定,与当时情况孑然不同的决定。
他还在犹豫,却只感觉到手中一抹温热,低下头,他手被女帝牵起。
如同触电一样缩回来。
女帝却笑着:“是不是,只要愿意,就可以不再重蹈覆辙。陆爱卿,朕在这里许下誓言,绝不让大梁子民和朕一起殉难,也绝不会限定你的自由,你哪一天觉得朕做错了,还一意孤行,我让你离开,如何?”
面对她的眸子,陆轻鸿还要怎么拒绝,张开嘴,吐了许久只吐出两个字。
那一瞬间,女帝手足无措,欢喜毫不隐藏。
自己何德何能?
他不明白,自己难道真的这样重要?女帝同样不明白,这种欢喜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因为他留下来了,还是因为其他。
她收起画卷:“这画朕很喜欢,有它在,可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忘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