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驻防的新军二十镇与日本兵斗殴的事情其实就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也可以说是一个时代的缩影。时间往后拉伸,就是在张作霖主政关东的时期,也是发生了不少与日军起着冲突的事情。
日本,这个国家即使赢了甲午战争,在九一八发生之前,其实一直并没有被清廷认为是大患,沙俄,英国哪个不是更强的敌人。沙俄从土地上侵略,英国从经济上侵略,两个国家其实更加的咄咄逼人。
但是,除了朱传文,清国人没有人认识到,此时的日本已经进入了一个帝国主义发展的快车道。南方,日本以清国南方大岛为跳板的南洋贸易正在茁壮成长;而北方,完全兼并且同化后的朝鲜,正在以劳动力和农业的产出为基础。两方都在促进着日本的崛起。
而日本渗透关东,正在更进一步的提上日程……
此时的明治日本和后期的裕仁日本,其实完全不能同日而语,那时候都能发生与日本冲突的事情,更别说现在了。按照以往,二十镇与日军斗殴,这事儿都到不了关东总督锡良的案头,但是这次,日本南满铁路株式会社有意将事情闹大。
日本铁路株式会社可是少有的,有日本陆军部间接管辖的公司。
这事儿,也就这样被锡良关注着,并向着清廷陆军部上报。
关东总督府
“宝森,你这两天就在我总督府住着吧。”锡良看着面前单膝以武将形式跪着的宫宝森说道,锡良的面容之间,看不出是喜是悲,是怒还是乐。
“大人,宝森愧疚。”宫宝森曾经也就是个四品的侍卫统领而已,看见锡良这个清廷的一品大员,膝盖自然有些发软。
“宝森,我了解,这次是你教的那些记名弟子给你出头。日本兵围了你宫家,这事情,也是日本人过分了,放心吧,我也不会过多的处罚他们。”锡良自然知道,宫宝森此时跪在他面前,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起来,单论这次新军第二十镇出动的四个棚(班),就将日军一个小队痛扁一顿,作为关东军政首脑的锡良内心很是欢喜,因为可见的,清廷新军的战斗力已经在不断增涨,证明着清廷这一步路走的是对的。
但是慈不带兵,锡良该罚还是得罚。而此时宫宝森,这个曾经在宫里见过的慈禧太后身边的人物,跪在自己面前,锡良也是打算给些面子,从轻处罚吧。
再者说,宫宝森也是奉天一镇(师),一混成协(旅)的武术教头,新军的近身素质能有着如此快速的提升,也是出了不少力的,在锡良心里,也算是有功劳吧。
“大人,日本人还是不依不饶?”宫宝森听闻自己被留宿总督府,脑海里瞬间想到是清、日关系,他完全没想到,日本人就因为一点点街头的小冲突,就上升到了这个层面,逼的他不得不在总督府暂住?
“宝森,起来说话吧,我俩也是相识多年,跟你说实话吧,这件事情被扩大了啊。来,看看!”锡良将自己手边的电报递给宫宝森。
片刻之后,宫宝森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开山他把春城的黑龙会围了?”
“是啊。”锡良的嘴角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你这师弟还真是个急性子,估计也是听说你宫家被围了,第一时间带兵围了春城的黑龙会,理由还有些冠冕堂皇,说是吉省胡子逃窜进了春城黑龙会道场,要进去搜人呢!而且……”锡良又将一份电报递了过去。
宫宝森这次脸色都是变了,电报上,驻扎在延边府的朱少芳所部的朱家保险队开始在图们江边展开,依托着朱家粮铺,开始对境内朝鲜人的排查。
不得不说两份电报都是证明了一个事情,朱家很硬!目的也很明确,日本人要是再敢动宫家,后面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宫家,就在这一刻成了朱家的逆鳞,这动作就是在告诉日本人,宫家,你不能动,最好想法都不要有。
“大人,这……”宫宝森一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说他不知道,那就是在和朱家划清界限,让朱家寒心。说他知道,那就是在告诉锡良,宫家已经完全倒向了朱家,那这事儿还真不好弄了,他宫宝森在奉天的教头差事估计就又得没。
“宝森,我知道,你们宫家面粉厂的面粉一直交由汉耀商行销售,你也不必否认你和朱开山的关系,我让你在总督府住着,也算是我的私心,日本人要是真对你做出什么事儿,这事态不可控起来,倒还真让我觉的有些棘手了。”锡良的话好似安慰,但是心里想的是什么,却只有他知道了。
“谢大人!”宫宝森再没说什么,只是要求给马三和老姜两人带句话,就住在了总督府。
宫宝森走了,锡良招来了自己的幕僚。
“大人,看来朱家这新的弱点还真就这样送到了我们的面前。”幕僚右手八字儿捋了一下自己的胡子,朝着锡良自得的说道。
“我也是没想到,朱开山,甚至是朱传文会对宫家如此的看重,看来同门之谊,比我想的还深切啊,你们之前得到的朱开山与宫宝森不和的消息是从哪里传来的?”锡良倒是问道,原先的将宫宝森留在身边的闲棋就这样被利用了起来,出乎了他的意料。
“大人,这事儿在京城、津门两地的武林其实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无非是朱开山师从宫宝森父亲,宫宝森当家之后对于朱开山这一支并没有认同,这两个点得到的分析,不过自从来关东之后,两家的关系一直在修复,只是没想到现如今宫家在朱家的心目中地位这么重。”幕僚砸吧着嘴。
“这样,往后还是注意一下宫宝森的教头职位,这次带队的4个二十镇棚长(班长),给我盯紧了,等养铦(陈宧)回来了,这四人肯定得换,还得注意这些出身宫家的新军,并不能委以重任。”锡良朝着幕僚说道,等陈宧从京城回来,这些事儿就得去操办了。
“知道了,大人!”幕僚点头称是,随即又问道,“大人,那朱开山围了春城黑龙会?和朱家保险队排查朝鲜人的事儿。”
“朱开山的事儿让他继续,他那边已经给我说了好几次,吉省匪患的背后,日本人的资助占了一大部分,胡子就像蒙古草原上的野草,既然火烧不尽,我们就寻其根,釜底抽薪总能了结吧。”锡良的目光中闪过寒光。
这次关东鼠疫,关东周围的洋人势力又开始蠢蠢欲动,英国人、俄国人、日本人三方势力的领事已经向他递了好几次想照会的函件。都被锡良拒绝了,而之后,什么比利时之类的小国受着身后主子的唆使,也是频频在京城宣扬自己的看法,要求介入此次关东鼠疫。
这事儿,锡良心里可是门清儿,借用中国的一句古话:请神容易送神难。什么帮他处理关东鼠疫,这就是个想介入的信号,他得在前面硬挺着。
“那朱家的保险队?”幕僚问道。
“只要宫宝森还在奉天,我想他朱传文就不会做什么。这事儿你分析的倒也没错,宫宝森的女儿入冰城,估计就是宫宝森和朱开山在缓和关系,但是什么干闺女?以往朱传文来奉天,哪次不是住他们汉耀的商会,这次为什么偏偏住进了宫家。
看来,离着宫宝森当朱传文老丈人的时间是更近了!”锡良说道。
奉天的一举一动可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呢,连宫宝森鉴定独孤信印的事儿他都知道,也是琢磨出了味道,这才紧紧的将宫宝森抓在手里,往后宫宝森离开奉天那是越来越困难了。
说说私事儿,锡良有个哥哥,名叫继良,是晚清少有的金石大家,深受影响,对于印,锡良也很是喜欢,甚至都有些心动这个独孤信印,但也就是想想,他并没有夺人所好的卑劣品质,正好也是借着宫宝森住在总督府的时间,可以把玩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