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自有公道在。”
张首晟惊呆了,甚至比那一巴掌还要震惊:“公道?”
“公道!”
张首晟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怪物,较于那头巨虎还要怪的怪物。
“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李无眠摸着下巴:“看来你心里没什么公道,再多扇两巴掌说不定会有。”
张首晟瞪眼:“竖子尔敢!”
李无眠撸起袖子:“我有什么不敢?”
“罢了罢了,不和你这娃娃一般计较。”张首晟道。
“也对,打你我还嫌无趣,便是路边的野狗,我扇它一巴掌,也得龇牙,说不定还遭一口咬。”松开了手。
张首晟眉目浮现冷笑:“你个黄口小儿懂什么!”
李无眠摆摆手:“总比癞皮狗懂得多点。”
张首晟冷哼一声:“老子当年追随先生东奔西走起义之时,你还不知道是哪个卵子里的精虫。”
李无眠也不恼怒:“哦?怎地如今成了这幅鸟样?”
张首晟一声长叹:“我们那些人,当初也还不是为劳什子人间公道?结果热血热那么几年,慢慢也就冷了,桃子还被人摘了,恁他娘的!常说人生在世几十年,不过短短一瞬间,可不敢认同。这辈子还长得很,总是要吃饭的,小道长,我现在就想安安稳稳吃点饭,别折腾姓张的了。”
“如此,我也明白,你的血冷了,我的血尚且炽热,当年起义生死尚且不惧,小小黑云反倒束手束脚。”
大步而走:“张连长,越活越回去了。”
田晋中追着背影,回头道:“对啊,又不用你冲锋陷阵。”
张首晟面无表情。
待四人一虎无踪,他瘫坐于椅,面色并无变化,心中却翻滚着久违的怒火。
血管里流淌的红,因这翻滚,若虚若幻,似冷似热。
热了,但没有完全热;冷了,又没有冷透去。
无论如何,总是有些温度,不至于一块寒冰,想他也是堂堂一镇长官,昔年更曾于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何等豪情万丈!
今日落了平阳,竟然被这远不足他年纪一半的黄毛小子训斥,乃至于脸上挨了一巴掌。
怎么真个,不为所动?
然,又有何意义。
良晌。
巨虎窜出,毕成峰自有所觉,听得李无眠嬉笑怒骂,飘然而去,等候良久,张首晟无甚反应。
不禁现身,轻唤道:“大舅哥。”
“往哪里去了。”
“真个是往金家去。”毕成峰张张嘴,不由笑道。
“胡作非为。”张首晟冷哼。
“大舅哥,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毕成峰微微一叹,总有些肺腑之言。
“有屁就放。”
毕成峰犹豫片刻,道:“小道长比你,更像一个男人。”
张首晟面皮抽搐,骂道:“没出息的东西,没有我张首晟,有你现在一切?我不是男人,你是个什么东西?”
毕成峰嘿嘿一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是读书人嘛,算不得男人。”
张首晟莞尔,眼神唏嘘:“错了,读书人里也有男人,论起抛头颅洒热血,不比任何人来得差。”
猛地一拍椅背,身躯如久受压迫的弹簧,眨眼弹起。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