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粗鲁的侍卫没有看明白这举动有什么意思,只听翟二爷在殿下面前说:“姓武的那个一根筋!既已将那梅宁关上了囚车!我便不会杀她!如此这般谨慎的防着我算是怎么回事!”
记得当时殿下撩开车帘往后看,武姑娘一手扶着囚牢正往里张望,她披散着的头发也已重新高高束起,又成了那副警惕而利落的模样。
回到赦王府,没有秘不发丧,只是动静很小,只将沈先生住的院子挂了白,众人不敢问缘由,偌大的宅院,回到了一月搬进来的时候那样灰蒙而死寂。
丙冬之所以这样觉得,是发现王府里开始有人向他询问关于殿下的意向了,例如吃喝几时安排?又例如谁谁谁递过来的帖子要怎么回?这些问题,有些是盛嬷嬷安排的,那关乎了王府对外的联系帖子,又都是沈先生一手处理的。
而一月的时候,殿下因射杀国舅一事被弹劾,丢了储君的身份,从东宫刚搬进来,为了显示惩罚,只有他和殿下两个人住进这个地方,那一应东西,都是丙冬着手的……直到三月份盛嬷嬷才被准许搬进来。
自回到城里,那一整天谢昀进了巴兰阁便没再出来过。
翟循不太敢跟进去,也不想去沈扶风的灵堂,于是寒风里头,他光着膀子在王府前园的大石屏前磨刀,那把威武的凤嘴刀被磨的铮亮,略刺耳的摩擦声,一下又一下的在四周蔓延。
旁的丫鬟小厮便没人往那儿过了,捂着耳朵躲得远远地。
若说赦王发脾气是目中无人,这翟二爷生气却是见谁都罪恶,那把刀逮谁劈谁,在这王府里头,脑袋落了地,也同树上掉片叶子一样轻,没谁过问为什么死了,也没谁过问是谁杀的。
丙冬倒是规规矩矩的守在院子外的圆拱门处,谢昀在里头多久,他就在外头站了多久,因了主子一句:“谁也别放进来。”他竟是硬着头皮拒了王妃多番。
花雾容近日染了重风寒,披着厚厚的狐皮绒衣来了好几趟,每每身后都跟着四个手托餐盒的女使,菜肴羹汤热滚滚的来,凉透了再送回膳房。
丙冬仍是杵在那里,有人来了,便站在拱门正中间,低着头,只说:“不论谁人,王爷不见。”
巴兰阁门窗紧闭,白日的时候,还有光亮透过薄如蝉翼的镂空纱窗照进来,到了黄昏,日头西下,殿内便昏暗了。
没人给檐下的灯笼放上烛心,他也没将几排铁架上的蜡烛点燃,谢昀略有一些迷茫的坐在屏风前,衣裳齐整,发冠周正,没有不堪和什么痛苦的神情,细长的眼睛盯着屏风上的那副栩栩如生的盛兰图,流露出一丝的纠结。
知道沈扶风时日不多,终会病缠床榻不起,可没想到病秧子是这样死的。被人一匕首穿了心,往日一身灰袍淌了半边血。
谢昀清楚自己脾性,若杀了沈扶风的不是梅宁,他也不会惧什么仙门百家,该偿命的一定要偿命,后头出了什么天大的麻烦,是后头的事情。
可这人……偏偏是梅宁。
是沈扶风拜过天地高堂的妻,是他为了匡扶心中希望在夜里剑指再抛却的弃妇,是这几年病秧子日思夜想不能忘记的女人,也是为了给他续命千方百计送过来药囊的梅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