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邓州城墙上看下去,黑色与绛黄色蔓延至远方。
梁军的呼喊声如波涛一样此起彼伏。
百多架投石车列在阵前。
石头在天空中呼啸,砸在城墙上,发出轰隆的巨响,即便躲在雉堞后也不安全。
城头上偶尔会爆出一团血雾,士卒连惨叫声都没发出。
城墙上也会反击,不过数量和规模都不及北面的梁军。
王师范安之若素,“不必惊慌。”
唐军将士们习以为常,就连辅军都知道怎么躲避。
不过王师范身边的太子李裕却面色有些苍白,尽管他掩饰的很好,但左手不停的在颤抖着。
真实的战场和评书中的战场大不一样,他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被石头砸死的士卒,尸体惨不忍睹,他尽量转过视线,不过那种刺鼻的血腥气还是令他肠胃一阵翻涌。
对于第一次上战场的人来说,这也算是正常表现。
接下来的战争,则让他心中的恐惧被无限放大。
投石之后,开始蚁附攻城,第一波是手无寸铁的百姓,有老人,有女人,有孩童,目光呆滞的被身后的梁军驱赶。
他们都是梁军四处掠夺而来的百姓。
有时候,李裕甚至能听见城墙下仿佛幽魂一般的啜泣声,以及梁军的狞笑声。
当这些人被杀死之后,真正的攻城也就到来了。
苍凉的号角声仿佛从云巅泼下,直接灌入李裕的耳朵里。
梁军悍不畏死,唐军亦如此。
刀光剑影中,血肉飞溅,重甲并不能完美防护自己,经验老道的士卒能精准将长矛与横刀刺入面门之中。
即便是重甲,也挡不住长矛的攒刺。
梁军攻城一如既往的凶猛。
几个梁军悍卒腹部最坚硬的盔甲被洞穿,肠子都流出来了,兀自挺刀而进,仿佛不知道疼痛,他们脸上除了狰狞,还有带着莫名的笑意,连瞳孔中都泛着一丝血红,嘴中发出不明涵义的嘶吼,如野兽一般在长矛丛中向前挣扎,在倒下之前,发狂一般的砍下辅军的人头。
城墙上很快被鲜血染红。
大唐天子旌旗迎风招展。
涌上城墙的梁军渐渐增多,辅军已有不支之势,几股骁勇的梁军队列甚至冲到王师范面前。
然后被神羽都乱刀分尸,白的红的肆无忌惮的展示在李裕面前。
终于李裕面色铁青,后退几步,哇啦一声大口呕吐起来。
没等王师范的命令,便在几个亲随的簇拥下回到城内。
王师范神情中隐藏着一丝莫名笑意。
事实上,尽管有皇帝的鱼符和令剑,没有皇帝在场,太子对战争的积极性便按捺不住,数次要求王师范出城迎击梁军,动辄引用兵书,声言梁军立足未闻,远来劳顿,正宜全军猛击。
王师范对梁军的认知当然远远高于李裕,对战争的理解也不是他能比的。
当初平卢十万大军,敌不过梁军两三万之众。
王师范不愿跟太子闹的太僵,便把太子请上城墙,近距离接触战争。
不排除这时代有人天生属于战场,适应惨烈的杀戮,不过出身深宫自幼锦衣玉食的太子,显然不在此列。
王师范咳嗽两声,压下脸上的笑意,“神羽都出战。”
内城下的传令兵策马飞奔而去。
战鼓在北城楼上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