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仁义倒也罢了,蔡将出身,在江淮并不得人心,兵败是注定。
然而有些人就不一样了。
田頵给了杨行密心头沉重一击,一股英雄迟暮,群狼环伺的悲凉在心间汹涌。
比他更迟暮的还有袁袭,此时连行走都不能,重病缠身,以软轿抬之,说话的都是出气多进气少,“扬……州为江淮……之腹心,大王不可……使其久居外姓之手!”
淮南的治所一直在扬州,只不过当年孙儒五十万大军南下,扬州废弛,无力守御,在袁袭的建议下,放弃扬州南下夺取宣州。
杨行密点头道:“徐温守御有功,升为镇海军节度使,润州刺史,领其旧部收复润州!”
周本愣了一下,徐温旧部不过三千多人,而钱镠大将杜建徽在润州有一万大军。
在触及杨行密冰冷的目光之后,周本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十二月初四,杨行密入扬州。
而徐温正收拢部众,城中百姓沿路跪伏,哭嚎震天,反而迎接杨行密的百姓并没有多少。
徐温在扬州六年,整肃冤狱,收拢百姓,厘定税赋,奖励农桑,让死城一般的扬州,迅速重回昔日的荣光,而他自奉节俭,从不轻易耗用资财,深得江北士民之心。
“臣此行必复润州,大王可静候佳音。”徐温一脸恭顺,没有任何不满之色。
“昔日淮上英豪,无出敦美之右!”杨行密的赞美中掩藏着一丝寒意。
周围黑云长剑都皆手按刀柄,虎视眈眈。
而徐温身边只有严可求一人。
严可求一介书生,何曾见过如此场面,额头冷汗直冒,双膝颤抖,“噗通”一声,情不自禁的跪在地上。
徐温却像没感受到杀机一样,从容自若笑道:“王者既出,必有英豪相佐,我等不过附骥攀鸿而已,大王才是江淮真正的英豪,天下的英雄。”
此言不卑不亢,有礼有节,令杨行密心底的一丝杀机荡然无存。
只有袁袭闭上了眼睛。
是夜,杨行密最亲密的战友,最得力的谋士病逝,杨行密心头再遭一击,下令全城缟素。
杨行密能在群雄并起的江淮脱颖而出,皆是袁袭谋划之功,当初杨行密还是小小的庐州刺史,高骈为部将毕师铎所攻,袁袭力劝杨行密起兵攻打毕师铎,以三千兵力迎战数万大军,先败后胜,下扬州,灭毕师铎。
败安仁义移镇扬州之谋也是出于袁袭。
移镇扬州之后,整个淮南军心大振。
扬州在江北,能够更快支援寿州和霍邱战场。
同时也表明了杨行密的立场,不仅不后退,还勇往直前。
杨行密招募江淮青壮,组建牙内左右军,选派黑云长剑都精锐为骨干,以世子杨渥为牙衙都指挥使,任周本为左牙指挥使,张训为右牙指挥使。
北方的寒流滚滚而下,江淮的第一场大雪才姗姗来迟。
天寒地冻,史河两岸二十多万大军,终于陷入难得的平静之中。
只有江淮水军的战船在河中凿冰。
北面寿州也迎来短暂的和平。
偶尔有斥候像孤狼一样掠过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