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危难至此,田公不思御敌之策,反而妖言惑众,莫不是想造反吗?”周本当即大声喝令。
无数双眼睛盯着田頵。
即便田頵心中有此想法,也不敢在此时宣之于口。
但若是退让,则之前营造的气势荡然无存。
豆大的汗珠在这位江淮勇将的额头渗出。
“正因为江淮危难,朱全忠虎视眈眈,三军不可一日无主!頵此乃,别无他意,杨公多日不出,军心不安!”田頵能爬到今日之地位,也不是泛泛之辈,将难题反踢给周本。
他心中笃定杨行密早已遭逢不测,否则以他对杨行密的了解,不可能在敌军压境的时候,躲在帷帐之中,这不是杨行密的风格。
如果杨行密不能出来见人,那么,周本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
而他田頵的一切行为都顺理成章。
士卒群情激奋,也怪不得士卒如此,十几万梁军进犯,作为统帅的杨行密一直不露面,江淮军到现在还不崩溃,已经是个奇迹。
田頵话一石激起千层浪,甲士纷纷拔刀在手,向前挺进。
黑云长剑都人人眼底涌起一抹血红。
周本好说歹说,但此时此地,没人听他的,杨行密在,他这个马步军都指挥使还能有几分威势,杨行密不在,瞬间就成了狐假虎威。
“今日必见杨公!”田頵缓缓拔出横刀,眼中的野心再也抑制不住,仿佛淮南节度使的王冠已经落到他头上。
一个“杀”字,在喉间涌动多次。
“田頵大胆!”然而就在此时,黑云长剑都之后,一声大喝传来,令田頵如遭雷击。
“这……这怎么可能?”田頵瞠目结舌的看着杨行密走出。
此时的杨行密龙骧虎步,每一步都像是走在田頵的心坎上,脸上没有丝毫病态,也没有丝毫往日的仁和。
精锐甲士一见到他,全都半跪于地,外围的江淮士卒也跪下。
江淮是杨行密的江淮,只要他没倒下,别人就不可能有机会。
也并非杨行密无力对付江淮军头,而是他一直念着故旧之情。
但现在古旧之情到了终点。
杨行密缓缓拔出腰间横刀,“诸军听令,田頵乱我军心,按律当斩!”
田頵后退两步,“杨、公……”刚才狡辩的急智咄咄逼人的气势,全都不见了。
他甚至连反抗的心思都生不起来,被他自己带来的甲士按在地上。
“末将一片赤心,大王明察!”
“你若真有赤心,就应该像李神福、李承嗣一样,挡在梁军之前。”杨行密将刀锋推入田頵咽喉中。
两人四目相对,田頵忽然发现杨行密手抖的厉害。
来不及细想,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杨行密没有拔刀,目光扫过众士卒,平静道:“朱全忠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鸡犬不留,尔等家眷皆在江淮,诸公难道要引颈待戮?”
他说一句,周围亲兵大声呼喊一句。
“杀梁贼!杀梁贼!”江淮健儿的热血被点燃。
光州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
而这里是他们的家乡。
这时代也许有人不喜杀戮,但没有人不眷恋故土。
“即日起,李神福为淮南马步军都虞侯,霍邱之事,皆交于他手!本王回宣州,聚大军剿灭梁贼!”
“万岁!”士卒高声呼喊,一场兵变就这么消失于无形,江淮军仿佛重新被灌注活力。
只有田頵的尸体慢慢冷却。
史河两岸的江淮军,瞬间士气大振。
杨行密答应带他们回江淮,他做到了,军心当然在他身上。
而现在是同仇敌忾抵御外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