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晔差点没晕倒在地,一个月十把,一年也才一百二十把,黄花菜都凉了。
“流水线,流水线会吗?”李晔恨铁不成钢,连后世的名词都说出口。
尉迟康似懂非懂。
李晔自己跑到制弩的工匠那里,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流水线早就有了,叫法不一样,十几名木匠制造弩身,十几名铁匠铸造机件,还有一些人制弦,刷漆,最后由一部分人组装。
虽然没有后世流水线那么标准化,但也差不多了,分工明确,每个人都很敬业,做工细致。
尉迟康小心翼翼道:“禀陛下,弩弓选取生长在悬崖边上的岩桑木,二三十年方可成材,弩身也以二十年以上栗木,两者都需反复浸泡、阴干一年以上,方能制弩。”
原来如此,若是弓弩这么容易制成,恐怕梁军早就人手一把了。
这年代受生产力限制,什么都难。
弩都如此,更不用说马槊、陌刀这些大杀器了。
“加紧制造,若是一月能造出一百架,朕有重赏。”李晔本来想玩科技碾压,现在看起来是想当然了。
出了将作监,李晔带着李巨川直接去天心阁。
宫中这才知道皇帝回朝,张承业、韩偓、赵崇凝都被召来。
“陛下,千载难逢之机会,我军南北夹击,王建必不能挡,收复蜀中,指日可待。”李巨川道。
韩偓一如既往的反战,“如今关中虽有粮食,士卒皆疲惫,愿陛下深思之。”
赵崇凝点头称是。
两人虽然不赞同出兵,但也没有激烈反对。
李晔不置可否,“继元意下如何?”
张承业冲李晔拱手,“国家大事,陛下自有明断,非臣所长。”
“我军虽然连胜,但依然无法改变关中疲弱,关东强盛的局面,唯有拿下蜀中,成昔日强秦之势,方能一扫天下,重振大唐。”李巨川极力劝谏。
早在李晔制定三步战略的时候,就有人提议先取蜀中。
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更加不愿放过。
但,他们的眼光都集中在王建身上,却没有看到南诏。
南诏可不是吃素的兔子,而是一头饿狼,吐蕃和大唐的衰落都跟它脱不了干系。
王建虽然割据西川,但到底是唐臣,对唐廷敬重,每年的供奉在天下各镇中最为丰厚。
说白了,王建只是想关起门在蜀中当个土皇帝,历史上的他也是如此秉性。
如果唐廷联合南诏攻打蜀中,天下人会怎么想?
须知,南诏与大唐有深仇大恨!
庞勋之乱因其而起,安南的分离,也是其始作俑者。
李晔若是勾结南诏攻伐王建,是引外贼击家臣!
“南诏狼子野心,若是击破王建,其势大盛,安能俯首称臣?得陇望蜀,得蜀何尝不会望陇?朕为大唐天子,联合外敌攻伐家臣,天下人如何看朕?”做人要有底线,当皇帝更是要讲究吃相。
历史一再证明,这种引狼入室的做法,只会让形势更糟。
张承业眼中闪过一缕精光。
当然,李晔也明白李巨川的意思,同意南诏的请求,然后陈军剑门关之下,坐看王建与南诏斗的死去活来,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但请神容易送神,南诏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烧杀抢掠干的也不少,一个繁华蜀中,就此毁于战火。
到时候就算打下蜀中,又有什么用?
李晔现在是大唐皇帝,只要王建没扯旗称帝,就还是唐臣。
李巨川拱手道:“臣、臣思虑不周,陛下恕罪。”
李晔道:“下己何罪之有,今日畅所欲言。”
还是张承业老成持重,“陛下,南诏使者并未说明来意,还是接见之后再议。”
李晔点点头,“诸位先去歇息,明日接见南诏使者。”
第二日紫宸殿大朝。
这还是拆分三省六部之后,第一次大朝。
没有崔昭纬、崔胤、韦昭度、韩全晦一伙儿人之后,留下来的都是实干之人,汇报了一些安抚移民遇到的问题,以及解决措施。
总体来说,还是达到李晔预期的,其实崔昭纬、崔胤、韦昭度、韩全晦也不是不能办事,能站在朝堂上的,无一不是这时代的精英,只是把心思都放在内斗上了。
不可否认他们受到家族的荫庇,但若不是家族中的精英,也不会被推到朝堂上,崔胤、韦昭度都是进士,崔昭纬还是状元。
诸事议定,这才进入主题,宣见南诏使者。
“外臣郑昶拜见陛下。”一蓝衣文士对李晔行礼。
这人除了衣服略有不同之外,样貌气质皆跟唐人无异。
“你是唐人?”李晔惊讶道。
按说这些西南土人,不应该叫沙摩柯、董荼那、兀突骨、阿会喃之类的吗?
三国演义就是这么说的。
“外臣先祖郑回,天宝年间举明经,任西泸县令,为南诏所俘,后受南诏王赏识,在南诏任职。”郑昶从容道。
“原来如此,使者此来何事?”郑家都在南诏三代了,想必也不是普通人家。
“外臣奉大礼皇帝之命,请求大唐皇帝攻击王建,平分西川之地。”
咸通元年,懿宗继位,南诏王世隆称帝,改元建极,改国号为大礼。
唐廷不予承认。
“放肆!”赵崇凝怒道,“南诏当年乃小国,若非我大唐庇护,安有今日?”
满殿皆怒视,郑昶语气里明显有平起平坐之意,这让他们如何能忍?
李晔也是心头微怒,好歹大唐曾经也是这片地上最强的大哥。
郑昶从容道:“此一时彼一时,望陛下明察。”
李晔不怒反笑,从软塌上站起,“西川本就是我大唐领土,何来平分之说?朕念你是远人,不为难你,回去告诉你家主人,安分守己一些。”
郑昶向李晔拱手,忽然跪在地上,行三拜九叩之礼。
这些轮到李晔摸不着头脑了,“使者这是作何?”
“唐人郑昶拜见大唐皇帝陛下。”
本来一肚子怒气,瞬间就消退下去,这人还真是条理分明,既不辱使命,又不忘本心。
“起来吧。”李晔以手虚扶。
郑昶起身,“陛下神人天降,大唐中兴有望,小民亦不胜欣喜,父母之邦,祖宗之地,小民不敢忘。”
这人生在南诏,长在南诏,深居高位,不忘故国,也算难得。
正感慨的时候,刘全礼在李晔耳边低声道:“陛下,西川使者王先成已至长安。”
李晔一愣,王建来的还真及时,望着郑昶,心中一动,“让他赶紧来朝议。”
过不多时,外面小黄门高声唱喏,“西川使者王先成觐见。”
“宣。”
王先成一进殿便三跪九拜,“臣王先成拜见陛下。”
李晔也不避郑昶,“起身,使者此来何事?”
王先成见了殿中郑昶,目光一凛,瞬间锐利起来,“臣代蜀王意,送普慈郡主入宫,献西川美女十名,奉十万石粮食,以表通好之意。”
“这……”李晔目瞪口呆。
难道这就是战争红利?
王建还真是大手笔,女儿都送来了,难道自己在他们眼中是好色之徒吗?
不过看在十万石粮食的份上,李晔只能答应了,“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