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崇本一直耿耿于怀,意气难平。
这是第二道裂痕。
正是这两道裂痕,杨崇本对进攻高原就不那么上心了。
这些年陇南、西川两道的钱粮支持,让他日子越来越好,生出养寇自重的心思。
不打仗能获得利益,哪为什么还要去高原上九死一生?
聪明人总是会算计利益。
关键还有他这个野心勃勃的儿子搅风搅雨。
“灭我杨家者,必是你杨彦鲁。”杨崇本怒道。
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是,眼前之事,他管不了。
杨彦鲁大笑,“父帅大可放心,松维有山河之险,儿臣绝无背叛大唐之意,只求自保,听闻皇帝封高家于辽北,我杨家何尝不能求封于松维?”
他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早有准备。
杨家在松维经营十余年,土人归心,远近来投。
就连杨崇本也假借防守的名义,在北面、东面修建了大量关隘堡楼。
皇帝用他为鹰犬,他岂会不知?
他若真下决心打压杨彦鲁,杨彦鲁还会这么蹦来蹦去的?
“还请大人回书一封,言明西南形势,松维不可以一日离我父子!我父子也愿为大唐永镇边荒。”
父子二人欲迎还拒的时候,义子李保衡推门而入,甩开亲卫的纠缠。
“父帅听我一言,当年我等在李茂贞麾下,惶惶不可终日,旦夕有杀身之祸,得遇陛下才有今日,若父帅能挥军高原,讨平逻些,还怕没有区区大将之封?此是陛下留大功于大人,今若不取,必为他人所取,请恕儿臣直言,我杨家斗不过陛下,松维挡不住大唐!”
“兄长何出此言?我杨家忠心耿耿,绝不作欺心之辈。”杨彦鲁振振有词。
李保衡却看都不看他,而是盯着杨崇本。
杨崇本笑道:“我儿多虑了,陛下若是要经略吐蕃,我杨家还有用处,陛下天纵奇才,岂会不知其中厉害?”
李保衡苦劝:“大人且观陛下二十年来,可曾受过威胁?大人若不听儿言,祸起之日悔之晚矣!”
杨崇本不禁犹豫起来。
“放肆!你是我杨家的人!”杨彦鲁怒道,身后牙将纷纷拔刀。
堂中清冷,昏暗中杀机纵横。
李保衡不为所动。
“你且回去。”杨崇本甩了甩手。
“大人!”
“你且回去!”杨崇本呵斥道。
“兄长怕是走不得!”杨彦鲁脸上浮起一抹阴毒。
李保衡望着这对父子,“锵”的一声,横刀出鞘,昏暗的堂中亮出一抹白光。
堂外盔甲铿锵之声大作,几个宣教使在外面约束士卒。
李保衡也有准备。
“儿实不愿大人万劫不复!”李保衡双手持刀,目光冷峻。
杨彦鲁冷笑道:“兄长好手段,你有人我就没有吗?”
一拍手,堂后涌入十几名甲士。
杨崇本脸色铁青,一个亲子,一个儿子,全都不是简单人物。
但杨彦鲁是亲儿子,李保衡只是假子。
“保衡把刀放下,我等父子三人,何事不可商议?”
李保衡一愣,这意思是让他束手待毙,只要他放下刀,立即就会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明白了杨崇本的心思。
“大人……”
“你若还认我这个大人,就把刀放下。”瞬间,杨崇本仿佛恢复了昔日枭雄的风姿,气势逼人。
李保衡虽只是一个假子,但两人年纪其实相差不多,二十年来出生入死。
却终究被杨崇本抛弃了。
堂中涌入的甲士越来越多。
而堂外的宣教使,没有听到李保衡的命令,没有入内。
他顾念父子之情,杨崇本却只想快刀斩乱麻。
杨彦鲁一脸冷笑。
就在此时,城中却忽然火起,呼声响彻全城:“西南招讨使李存审奉命平叛,持兵刃者皆为逆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