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丰年头也不抬的问道。
“是啊。”裴玄拿起做满了标记的地图,赵丰年立刻按住:“你要做什么?”
“查看明郡周围的布防。”
赵丰年摇摇头,无奈道:
“凉王爷想要出兵?”
“是有类似的命令下来。”裴玄聚精会神的看着地图,边看边嘟囔道:“只可惜兵力太少,要不然你和南青两人各带五万兵马,直接兵分两路,你北伐,他西进,这泼天军功岂不是手到擒来,连我在内都能留名史册了。”
听到这话,赵丰年忍不住笑了笑,他端起旁边凉透的茶喝了一口,咂咂嘴:“当年在魏地势如破竹,靠的乃是将士悍不畏死,又不是我和他的功劳。”
“谦虚了谦虚了。”
裴玄摆摆手。
大约在中午的时候,一名信骑来到了将军府外,顺便也带来了陈谓然的亲笔信。
裴玄匆匆读完,惊疑不定地又仔细看了一遍,才去找赵丰年商量。
他虽然也是先帝相当信任的将军,但也有自知之明,如果说他是矮子里选出的高个,那这两人就是猛兽中杀出来的恶虎,狼群内挑出来的狼王。
他们的能力远在裴玄之上。
黄昏渐至,愈发黯淡的天空中却是万里无云,唯留一片残阳照晚。
落日的余晖映照着几名缓缓返回边城的骑兵,各处都响起了喧嚣的虫鸣,那些还在外面巡逻的小队骑兵已经停下脚步,找好了地方准备休息,同时依旧在注意周围的情况。
魏人在数月前才侵袭过凉郡,很难说他们会不会换个姿势再来一次。
这只是边疆一个普通的夜晚。
将军府中,一扇门悄然打开,一个漂亮的女孩披着一层衣服走到庭院的小石墩旁坐下,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殿下,您该睡觉了。”
侍女打开门看见独孤又坐在这里,连忙拿着一件衣服给她披上,小声道:“您该睡觉了。”
“我天天都在睡觉。”
独孤平淡的说道:“你的口音很奇怪,你是楚国人吗?”
她看向那名服侍了自己好几天的侍女,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
你的口音跟我以前说话的口音很像。
这句疑问已经在她心里憋了好几天。
“是...不是。”
侍女在独孤冷漠的眼神中慌乱说了一个字,接着又赶紧否定,最后才颤颤巍巍说道:“奴,奴是齐国人。”
“齐国人?那你是怎么到楚国来的?”
独孤惊讶道。
“赵国发兵攻齐,奴家里人都被杀光了,只好跟着兄长出来逃荒,后来奴的兄长没了盘缠,又实在养不活两人,只好把奴卖与楚人为奴仆。”
侍女凄恻的说着,眼泪也不由自主淌了下来。
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没有引起多少独孤的同情,随着这名侍女话匣子的打开,她心里的疑惑也越发得到了肯定,侍女的口音确实和自己过去的口音一样。
对于幼年的记忆,独孤能记得的已经很少了,唯一还留在脑中的记忆,只有母亲温柔的笑脸。
她模糊记得,自己以前曾跟母亲走过很多地方,最后母亲生了重病,将她托付给客栈的掌柜,只可惜没过几天,客栈老板就把她转手卖到了苗地。
最后,则是到了莫郡守的手下。
她和另外几个女孩一同被莫郡守挑选出来,派人教习简单的才艺,例如写字跳舞,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将来的就业方向是某座青楼里的花魁娘子。
她被关在那座宅院里整整一年,最后则是遇到了陈谓然。
自始至终,她都想不起来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样子,如果有父亲的话,她觉得那就是陈谓然了。
“把你们齐国的事情跟我讲一讲吧。”
她轻叹一声,让侍女在旁边坐下,自己递过去一张手帕。
后者又是感激又是惶恐,草草擦了两下,接着又断断续续讲起了齐国的一些事情。
当她讲起一个地方的时候,由于记忆模糊,只能说出几个简单的字词,而独孤这时候却脱口而出,直接说出了一个词:
“离京?”
“是的,我们齐国都城就叫离京,郡主您真是见多识广。”
侍女并未在意独孤脸上的吃惊,她继续讲道:“大齐过去很多年都和赵国相安无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赵帝会突然伐齐。”
“或许是为了争霸、或是抢土地吧。”
“这倒也不像啊。”侍女摇摇头:“当年赵齐两国盟誓,当时赵帝送齐皇陛下回国,两人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齐国边关某城,当时我国陛下为了不让赵帝难堪,当场宣布将这座城池送给赵帝,而后赵帝为了回报,将另外三座城池赠送给我国陛下作为寿礼,为齐国太后祝寿。”
“若是说赵帝是为了土地才发兵,那他当年也不必出手如此阔绰了。”
侍女摇摇头,嘲讽般的笑道:“不瞒您说,奴家里也算是当地略有薄产的人家了,只是赵兵略地,过去这时候奴尚且锦衣玉食的过活,如今却是寄人篱下。”
“你若是愿意,我送你些盘缠,让人送你回齐国如何?”
独孤思考片刻,直接问道。
“不!”
侍女慌忙拒绝:“奴家里人都死绝了,奴一个弱女子回去能做什么呢?无非是再找个人家嫁了罢了,郡主您发发慈悲,千万不要送奴回去!”
独孤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心知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但去齐国看一看的念头,却是被她深深埋在心底。
这个侍女的口音,渐渐与她过去的记忆重叠起来,而且愈发清晰。
“你离开家的时候,赵军还在进攻吗?”
她问道。
“天杀的赵人,当时找到我家,说是要征粮,我爹只好交出所有粮食,但尽管如此,后来还是杀了我爹娘,接着......”
侍女嘤嘤哭诉,但独孤的心思,却是再次飘到了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