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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陈谓然翻阅着一摞信件,旁边的李三娘动作轻快的点上灯,然后又出去端来一盆热水放在旁边。
不是她不愿意替凉王洗,而是凉王自己不愿意。
陈谓然自己脱了鞋袜,将脚泡进热水里,一边泡,一边看着信件。
近日来,先是凉郡的岳韫和平先生来信,一则通报凉郡各处已经恢复了安稳,正在全力加紧春耕,争取在春天的末尾,再播种下去一点粮食。
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情,苗人过境,将各处春耕的成果都毁去大半,现在只是要付出更多的人力,总比秋天什么都收不到、大家坐等饿死要好。
另外,岳韫则是转交了一封安蛟连的信。
他远征苗地,一番大肆屠戮后,也收获了不少粮食,除了维持大军数日所需,其余的都正在缓慢运回凉郡。
最后,是裴玄的来信。
信上说,他已经迎回了那两名原本驻守在魏国的将军,正在带着汇合后的军队赶往明郡驻防,目前已经发现有两拨安字旗号的军队,若是凉王有其他指示,请立刻写信。
“安家的军队,还驻守在明郡那儿......想来是我的计策成功了,安家还以为我真的回了凉郡,正在明郡布防,或者说是准备夺回明郡全境么......”
他这样想着,却又轻轻摇头。
安家若是想打,必定不会搞这些小动作,相反,若是他不想打,才会时时刻刻做出撩拨的姿态。
这是人之常情。
信纸上很快写满了字,他看了一会,觉得不满意,便又开始重写,就这样,很快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深夜。
蚕豆般的灯光摇曳,旁边是正在打瞌睡的李三娘,陈谓然看了一眼,直接把她叫醒,把她轰回她的房间去睡觉。
昏暗不定的房间里,他的影子拖曳的越发孤独。
大约三更天的时候,客栈老板娘被人叫醒,开了楼下的门,十几个人骑上马,直接纵马离去,再过一会,城门才会开。
这些人似乎是一刻也等不得,急急忙忙地就冲了出去。
安家想破脑袋都没想到,凉王就在自家的眼皮底下安然待着,还敢在这儿不停的往外传发命令。
陈谓然在京城中各处的布置并没有就此停手,在沉寂了几天之后,各处都开始传播安家图谋不轨的消息,有说的离谱的,竟然还说当今皇帝是安家的子嗣,安家敢陷害死先帝,就有他的缘故。
这些谣言终于传到宫里的时候,幼帝气的脸色发白,他在寝宫里狂怒的踱着步,虽然生气,但他还知道分寸,并没有直接骂出来。
第二天,他就派人去请来了安平生,告诉他自己要召开早朝的事情。
安平生诧异之余,则是想起了最近听说的那些谣言,心里一动,并没有拒绝,只是淡淡的说道:“既然圣上要求,臣无可无不可。”
无可无不可!
狂妄!
低头跪拜的安平生并没有看到幼帝眼里的怒火,后者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而安平生却是知道的,虽然他一直在掩饰,但语气里,还是会露出一些破绽。
这些破绽,就是他嘴里的不提防和不注意的话。
看着安平生离去的背影,幼帝心里闪烁着杀机,他沉思片刻,对旁边的太监说道:
“去请吏部侍郎刘念己刘大人。”
“臣,拜见圣上,圣上万岁万万岁。”
刘念己一到这里,即便磕头下拜。
他算是朝廷征辟的那一群人里少有的清流,虽然没有太大的本事,但对朝廷最是忠心,算得上铁骨铮铮。
也就是安平生现在确实是一心一意的做事,没有太多出格的举动,要不然,刘念己一定会和安平生碰上。
“朕听说,刘尚书家里有一个女儿?多大年纪了?”
“回圣上,小女年方二八。”
“如此甚好,朕今日就派宫中人去下聘礼,求取尚书的女儿,不知,尚书可否同意?”
“臣,遵旨。”
刘念己心里顿时涌出无数念头,他犹豫了一会,并没有拒绝,恭恭敬敬的磕了头。
幼帝让人拿来一只玉如意,亲手递给刘念己,脸上笑意盈盈:“此乃信物,请刘大人收好。”
“谢圣上厚恩。”
刘念己走后,幼帝深沉的看了一眼依旧命令的御书房,眼里的杀意几乎要按捺不住,他最后狠狠回过头,随口道:
“去清平宫。”
楚国的皇城几乎没有白天和黑夜,以前,魏国的皇城更是彻夜灯火通明,但如今,魏东的那一座“临时都城”里面,只有一地白霜般的月色,以及两个孤独的人影。
皇城中的人很少,除了少数的太监和宫女,除此之外,便是轮流值守的宫中高手和侍卫,曹茗时常在外处理事情,极少进入皇城。
不过,她今天倒是又带来一个小女孩,给这宫里增添了不少生趣。
宫里的人都很喜欢这个温温柔柔的女孩,宫女们私下传说,听说那是楚国凉王的女儿,曹茗特地把宫里的人召集起来,警告他们必须好好对待她,不准有丝毫怠慢。
她或许也有些歉疚,时常派人进宫给那个女孩送来许多东西。
独孤并不喜欢那些东西,她想,如果曹姐姐还能愿意像以前一样坐在她的旁边,陪她说说话,她或许也就不记恨曹茗了。
她现在只会在夜里走出来,不顾身后宫女们小心翼翼的劝阻,对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渐渐地,她发现宫里还有人跟她做着一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