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鸾侯派来的使者求见。”
梅清泉通报过之后,便继续站旁边保持着一言不发的状态,陈谓然瞥了他一眼,发现这家伙就差把摸鱼写在脸上了。
诚然,他是新来乍到,还得低头做小一段时间,慢慢立了功劳,又和凉王熟悉起来,才算是在凉军中站稳了脚跟。
“喊进来。”
陈谓然随口说道,忽然又想起来,这个蛟鸾侯,不久前似乎还曾派人邀请自己进京给那个叔叔出殡?
正好,苗人一路进入了楚国内地,自己跟着把苗人剿灭后,索性便去京城那儿看看吧。
蛟鸾侯的使者是一个身高不满五尺的矮子,他对着陈谓然俯身下拜,头还顿在地上的时候,就听到周围响起一阵嗤笑声。
他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凉王没笑,他旁边的那个将军模样的人也没笑,笑的全是周围那圈普通军官。
这样子,反而就不好说什么了。
使者名叫刘高,与他的名字正相反,自己却是个矮子,但他作为一个矮子,偏偏能成为安平生特意派出来的使者,显然不是为了把他送到陈谓然面前给人羞辱的。
陈谓然脑中思绪一转,淡淡的说道:“请问使者来此有何贵干?”
“苗人作乱三郡,奉朝廷之命,特来质问王爷守边不严之罪!”
“大胆!”
“荒谬!”
他话音未落,营帐中就响起了一阵呵斥声,军官们群情激奋,争相呵斥刘高。
陈谓然随意望了一圈,连同梅清泉在内,从楚帝手下转来的那些将领,全都是闭口无言,此刻发声的,只有一直跟随在自己麾下的那些军官。
刘高心里冷笑,现在的局面,才方便他说话。
手握二十万重兵的凉王又如何?
“守边不严?”
陈谓然笑了笑,说道:“孤倒是想请教使者,何谓......不严?”
“王爷手握十万大军,而今苗人自凉郡入寇,祸乱大楚三郡百姓,据探马回报,入寇苗人不过是四万左右,凉军纵然不敢应战,呵呵,臣以为,守还是守的住的吧。
请问王爷,如此这般,岂能是用不严两个字来形容的!”
刘高跪在地上,梗着脖子,接着又怒声道:“臣就算不是为了朝廷,臣只是为了那三郡百姓,只想来王爷这里讨个公道!”
“臣今日来此,一是有朝廷的命令,二来,则是为臣的一点私下里的疑惑。”
“为什么,王爷的十几万凉军没能挡住区区四万苗人!”
他发出椎心泣血般的声音:“臣刘高,今日求王爷,给明郡、景郡、长郡三郡百姓一个理由!”
“如若不能,请王爷赐死臣,治臣一个不敬之罪!”
营帐中诸人同时动容,眼里看向刘高的时候,都是出现了一丝敬佩的神色。
能为百姓做到这种地步的人,不管他相貌身高如何,在此刻,已经是所有人心中顶天立地傲骨铮铮的大丈夫!
旁边的梅清泉依旧不动声色,但嘴角却微微扬起一个讽刺的笑容。
他知道这肯定是安平生的手段。
大家以前都是楚帝的臣子,对彼此都了解的很,安平生能成为楚帝相当信任的兵马大元帅,靠的就是这些源源不断的计谋策略。
可以预见的是,在今天这个使者来之前,他肯定已经把凉王守边不利,故意放进苗人的消息传的到处都是了。
如今三郡百姓,听信这话,对凉王切齿痛恨的,必然多如过江之鲫。
只是不知道,凉王会怎么应付了......
“梅将军...梅将军!”
旁边有人在喊他,梅清泉陡然回过神,发现凉王正一脸玩味的看着自己,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赶紧半跪下来:“臣一时走神,求王爷恕罪!”
“刘大人说孤手边不严,导致苗人祸害百姓,梅将军,请你给刘大人讲解讲解,孤是怎么守边的。”
饶是梅清泉这样好修养的将军,此刻也忍不住一阵腹诽。
老子刚来这里一点都不想做出头鸟,再说我才来几天啊,你做了什么,我能知道多少......
“刘大人。”
梅清泉打起精神,对刘高施了一礼。
刘高不敢怠慢,回了一礼。
“拜见梅将军。”
他可是认识这位的,听说梅清泉之前在军中消失不见,没想到竟然出现在了这里,回去的时候,肯定要汇报给主君。
“刚才我一时走神,却是在思考刘大人的话。”
梅清泉缓缓说道:“刘大人说苗人只有四万,而我凉军足足有十万兵马,恐怕这话说的有点过分了吧。”
不等刘高反驳,他直接说道:“我听说,在数月前,朝廷曾许诺凉王,替凉王承担数万大军的粮饷,如今已经是两月有余,请问现在的粮饷何在?”
承诺粮饷,什么时候?
刘高下意识就想嘲讽梅清泉胡搅蛮缠,但他脑子里瞬间一嗡,却是想起来,之前确实是京城里那位被世家捧起来的皇帝承诺过这样的事情,而且还有官方的诏书,现在去找找,肯定能找到相关的文书。
但问题是,他特么的早就死了一两个月了。
京城里的世家被屠杀的一干二净,但临灭亡前,仍然在做困兽之斗,那位皇帝就是在世家派出的那些家族死士面前,坦然饮毒自尽。
安家那时候以为白捡了个便宜,毕竟那位虽然是世家捧上去的,但也是祭祖祭天过了的皇帝,杀了有损名声,不杀,那两位“皇子”又如何能登基?
现在么,死了正好。
安家在办楚帝丧事的时候,反而是先替那位取了谥号,立了天子宗庙。
官方的记载里面,则是称其为楚愍帝。
而楚帝,则是上谥号为“烈”。
有功于民、开疆于外、圣功广大、承开太平,皆曰烈!
现在说,不承认其中一位“先帝”生前承诺的事,却是又要被天下人耻笑。
刘高胸口一窒,千算万算,没想到梅清泉竟然会从这里先打一拳。
“朝廷不承担粮饷的事情,我军暂且无法追究。”
梅清泉说到这里,则是很隐晦的提醒了刘高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