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人姑娘回过头去,自己的母亲正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点简单的粮食,可脸上的悲戚,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
“阿母,你又哭了哦。”
她走过去接过食物,然后又轻轻的抹去母亲脸上的眼泪,将她搂住小声说道:“阿爸不在了,以后有我照顾你咧,不要难过......”
“你几个叔叔还在外面搜捕那个天杀的畜生,我得劝他们赶紧回来,你爹带着那么几个汉子都被那人杀了,他们去又有什么用啊......”
女子尽力安慰痛哭的母亲,旁边躺着的安龙城,心里却狠狠一痛。
自己造的是什么孽!
母亲好不容易止住哭声,她说道:“听你叔公说,楚人的大军又绕进来了,前些日子,离咱们这三十里外的一个寨子被杀的鸡犬不留,这些天安葬过你阿爸和几个叔叔,就赶紧去山里躲一躲,囡囡啊,咱娘俩以后可怎么办啊...”
楚人的大军......
安龙城心想,自己能不能去劝那支大军的主将,让他停止......
想到这里,他又开始嘲笑自己。
你现在像个废人一样躺在这里,谁会拿你当回事?
就算不是,凭什么那个主将就要听你的话?
那个母亲很快又离开了,少女又重新坐在安龙城的旁边,将食物一点点的喂到他的嘴里,动作很轻柔,却并没有说什么话。
她现在一定是伤心极了吧。
若是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可能是被我杀掉的,她还会这样吗?
安龙城此刻觉得自己又既懦弱,又无耻。
想要死还不简单,把舌头伸到牙齿中间,再狠狠咬下去,就此离开人世,却又让他有些不甘心......
这点不甘心,这点矛盾,便是他的心魔。
只要心魔还在,他就极难驾驭住自己体内的内力。
又过了数天后,他终于能站起来,甚至能动用一成宗师内力了。
一直照顾自己的那个苗人少女,自己还是不大听得懂她的话,最多只能理解一点意思,只是每次看到那张脸时,总会不由自主的愣怔一下。
她并不是国色天香的美女,只是一个长相有些清秀的少女,但她从内而外散发出的那种温柔的气质,却是安龙城从未见过的。
他越看越喜欢,可越看,也就越内疚。
他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你杀了她的父亲!
外面的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安龙城顿时看向门口,他不由想象着那个少女会带来什么食物,脸上竟然带上了一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容。
“楚人打过来了!”
......
“将军,前面发现一座苗人的村寨!”
安蛟连冷冷注视着前方,耳边不断响起探马侦骑的汇报之声,一条条信息在他的脑海中不断被分析,接着,形成了他的计划。
“冯敢!”
“属下在!”
一名步卒校官应声出列。
“带着你的本部人马,包围住前面的村子,男女老少,一个不留,结束之后立刻开始焚烧,动作要快!”
“喏!”
看着离开的数百步卒,安蛟连下了战马,不动声色地活动一下被马背颠麻的屁股,接着对聚在周围的校官们吼道:“都看着本将军做什么?分出一半人手警戒,剩下的人去埋锅做饭!这还要我教你们吗?”
凉王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一部分他原来的精锐,又补充进去不少他从凉郡带出来的兵马,虽然也能算得上是精锐,但一时适应不了安蛟连的节奏。
安蛟连总还是感觉用的不得劲,现在连带着看这些人都有些不顺眼,一时间也就多了许多呵斥。
他接到了凉王的命令,便带着五六万大军一路晓行夜宿,不分昼夜地急行军,最后不得不在凉郡地界停下脚步修整了两天。
这两天,安蛟连仗着兵精粮足,只往周围派出了很少的侦骑,让大部队有更多休息的时间。
就是这修整的时候,他竟然和移动的苗人大军擦肩而过,等到了苗地,凉王的信使赶了过来,陈谓然在信里也没有呵斥他,只是将他这错过的后果一一列出,然后告诉安蛟连,那伙苗人大军因为没有受到阻拦,一路长驱直入,现在已经流窜进入长郡了,一路上受到他们侵害的百姓数不胜数。
正因为如此,安蛟连才会觉得无地自容。
诚然,凉王只是让他带兵去苗地骚扰。
但是大将领兵在外,随机应变是基本的素养,你去跟凉王争辩的再多,说这不是自己的职责,那又有什么意义?
死掉的百姓还是死了。
所以他在进入苗地之后,才会毫无顾忌的大开杀戒,楚军一路进入,便是一路的尸山血海。
苗地几乎变成赤地千里,幸存下来的苗人,要么是往苗地深处逃去,要么则是彻底离开自己的家园,逃往了魏地。
“楚人来了!”
那个苗人少女拉起安龙城的手,一路拽着他跑下木楼,母亲已经跟着其他族人逃离,她还想让自己跟着一起离开,可是,自己却找了个借口留了下来。
此刻,看着周围已经完全被楚军包围,少女心里的惊恐这才表现了出来,拉着安龙城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安龙城沉默的看了一会周围,又看了看少女,瞥见自己的剑被挂在旁边的墙上,正要去拿,那个少女却忽然拉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