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王的五百骑兵冲在前头,县令就带着书生和郡兵在后面追赶着。
书生体弱,被马匹颠簸的七荤八素,但就是不肯脱离队伍,旁人看了,说他是担心那未娶过门的妻子被贼人侮辱,只有县令知道,这家伙正打算抱凉王的大腿。
春天已到,最先长出的就是满地的杂草,长了满地,绿了平川,马蹄踏上去的时候,竟也惊起了几只彩蝶飞舞,耳旁传来一阵莺雀的啼叫,
这里浑然一派春光正好,谁能想到,转眼间又要成为一处埋骨地。
彭满手下的那些人现在虽然叫喽啰,但以前,也至少是受过训练的正兵,看着远远有烟尘扬起,竟然是直接摆出了对付骑兵的军阵。
“王爷,对面那肯定是最近逃出去的乱兵,我们倒是能直接冲开他们的阵势,但自身也有不少损伤。”
“我知道。”
宋长志的言外之意无非是让郡兵先打头。
陈谓然摇头道:“那个贼头不是只要彩礼吗,就算他那时候还有其他的想法,但看到我这五百骑兵,现在也只能拿到钱以后就放人,再说,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手下拿去替别人送死。”
“将军,现在怎么办?”
手下在彭满旁边小声问道:“眼见着那伙全都是骑兵,那郡兵连匹战马都拿不出来,您说会不会是皇帝的......”
“闭嘴,不准扰乱军心!”
彭满心里也有些慌张,他看了一眼身后的轿子,眼里出现了一抹狠色。
“张二!”他喊了一声旁边的手下。
“到!”
“告诉弟兄们,若是打退了贼军,这次出来的收获我一个不要,全都分给弟兄们做奖赏!”
他知道这时候要用尽方法鼓舞手下们的士气,可从远处而来的骑兵一字排开,虽说只有五百骑,但隔着老远再去看,那气势也是极其雄壮。
居中者捧着一杆大旗,彭满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
“凉字......莫非是凉王!”
早就听说凉王带着几万大军一直在明郡驻扎,但没有参与楚帝和世家的交战,没想到今天给他碰上了。
“凉王怎么就会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有些惆怅地举起刀,大吼道:“弓箭手!”
身后约有二百名弓箭手被层层保护着,听到号令,纷纷举起手里的长弓。
他们手里拿的可不是苗人在森林里射鸟的玩意,而是逃跑的时候,彭满趁乱让人在武库里带走的一批楚军制式战弓。
这种长弓即使是在百步之内,射出去的箭都有极强的穿透力,往常楚帝伐魏的时候就是凭借这玩意,硬生生压制住了一座座城池里魏人弓箭手的反击。
但那伙骑兵压根没有进入他们的射程,只是在周围不停的游荡着,做出监视的姿态。
彭满气的狠狠踹了一脚脚下的草地,但也没啥主意,他本来就是步卒校官,又没和骑兵交过手,不知道怎么应对骑兵。
也是他幸运,正好碰见了不想耗费丁点实力的陈谓然,要不然这五百骑兵一股脑的冲过来破阵,他手下这点人,无论如何也挡不住,转眼间就得溃败。
“将军,对面派来了一个骑兵。”
张二小声说道:“咱们要不要放箭?”
“不准放箭,不准放箭!”
彭满被吓了一跳,他踹了张二一脚,自己骑上马,为了表示不想动手,他还把刀放回刀鞘,自己空着手迎了过去。
“小人名叫彭满,请问这位军爷,该怎么称呼啊?”
他满脸堆笑,不像是面对手下们那种冷淡的神情。
“我叫牛十三,奉着王爷的命令,特地过来告诉你一句话。”
“请讲。”
彭满心里有所预料,但他完全没想到接下来对方要说的话。
“王爷问你们,愿不愿意替他做事。”
“愿意,小人愿意的。”他喜出望外的喊道:“小人愿意立刻交出那个...嫁妆,还有新娘子,只求王爷不嫌弃,能够......”
“不行!”牛十三冷冷打断了彭满的话,他望了一眼彭满身后的军阵,眼里露出一抹让人畏惧的寒光:“王爷让你现在就杀了那个新娘!”
“为什么?!”
彭满几乎是惊叫起来,他想起那个新娘的面孔,心里颤了一下,下意识问道:“这样做......”
“你不愿意替王爷做事?”
他的话还没问出来,对面那个面孔粗犷的军官语气就更加冰冷:“那好,如果你不愿意,王爷也不逼你,滚回去,准备替你的那些手下喽啰收尸吧。”
“愿意...小人愿意的...”
彭满说话的时候,嗓子不由自主地哽咽了一下,为了不让牛十三听出什么,他故意压低了声音,狠狠说道:“王爷要小人做事,自然是万死不辞!”
“好。”
牛十三继续吩咐道:“过会县令的兵马就到了,大约只有六百郡兵,不要跟他们废话,直接攻击他们,郡兵都是老弱病残,抵挡不住你们,等今日过后,你仍旧带着你的手下驻扎在营寨里,派可靠的人,拿着县令的人头来我凉军大营请赏,切记,人头用袋子装好,不准泄露出去半点消息!”
“小人明白,明白。”
他梦呓似的点点头,随后抽了战马一鞭子,后者长嘶一声,朝后大步奔跑起来。
看彭满与那来骑谈了片刻又回来,大家伙赶紧看他的脸色如何。
若是一脸怒色,那大家伙就得准备打上一场硬仗。
若是喜笑颜开,那自然一切好说。
但看他脸上无悲无喜的又是什么鬼,到底谈了些什么啊!
彭满一跳下马,就立刻拔出刀来,撩起衣角擦拭了一下,就缓缓走向那顶轿子。
大家伙的心都提了起来,那新娘子可关乎着不少银子啊,当即有几个自认为有些地位的人站出来,想要劝说一下彭满。
可这似乎激怒了他,彭满没有修行过什么内力,可光凭着身上那股劲儿,竟然直接把一个挂着长辫子的喽啰提起来扔到一旁。
那个喽啰是个苗人,在这里本就不讨喜,因此大家伙还在瞠目结舌看着的时候,竟也没人过来拦一下,而他落下的地方,不偏不倚又正好是那顶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