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魏军离开凛关,一路畅通无阻。
所经过的关卡城池外,“箪食壶浆”的百姓们,手里捧着清水和食物,有气无力的呼喊着万岁。
显然,他们比这支军队更需要这些食物。
但发起组织的世家子弟们已经提前发给了这些百姓一点可怜的赏钱,于是自认为无愧于他们了。
子弟们甚至警告说:谁手里的东西要是缺了半点,就让他脖子上的吃饭家伙也缺一点。
实际上,每人拿到手里的,只有几枚铜钱。
这几枚铜钱,连他们手上捧着的那一点粮食都买不到。
可笑的是,如此荒唐的现实,那些百姓也能接受。
陈谓然从车帘露出缝隙里瞥着那些百姓。
他能看见他们脸上的麻木和无助,能看见他们蜡黄的脸庞和渗血的嘴唇,
甚至,能看见不少人脸上隐隐的怒气。
他们和楚国的百姓何其相似。
更何况,那还是他在楚京中看到的百姓。
这个世界对底层的压榨,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但为什么,没有人站出来呢?
或许,他们缺的,就是这一个领导他们的人?
“客舍已经打扫干净了,请问圣上,您今天要在此处休息吗?”
两个子弟跪在地上,恭敬地问道。
只听见皇帝乘坐的车辇上有人拉开车帘,对他们说道:“天色尚早,大军赶路要紧,圣上知道二位忠贞之意,俟圣上京中归位时,二位亦有赏赐!”
“谢圣上!”
“圣上万岁!”
麻木不仁的百姓们,也跟着跪下来,山呼万岁。
车辇又开动起来,一路跪着的人,不断在陈谓然眼前闪过。
“你在想什么?”
新魏皇帝放下手里的书,好奇的看了一眼陈谓然。
“额......没什么......”陈谓然摇摇头,随口说道:“你说,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皇帝沉默了一会,慢慢说道:“活着......你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很早就懂事了,那时候我的父皇已经重病,而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厌弃我,几次派人想直接杀了我,我为了活着,所以才会选择去边疆。”
“到今天,你这个问题我还是没有答案。”
“要说活着是为了复仇,那倒也是未必。现在那位太后时常生病,虽然权柄滔天,但身体被病痛纠缠,活着比死掉还难受,我似乎用不着再去报复她。”
“后来,我在南郡待了几年,于是就想着,我活着或许就是为了守护一方百姓,让他们尽可能过上好的生活。”
“可是我好不容易回到魏国的时候,迎接我的不是欢声笑语,而是刀枪利刃。”
皇帝叹息道:“许多人,都已经沦为盗贼了。”
“我当初竭心尽力的治军治政,甚至拿出自己王府的大部分财产花在军队和百姓身上,教百姓农桑、交易,可我才走了不到半年,他们就从良民,变为刀口舔血的盗贼。”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过错,但是我只知道,如果真的能到魏京中当一个皇帝,我大概也再不会有当初善待百姓的那种心理了。”
“总而言之,我忙活了这么些年,可是你看,我也不知道自己干成过什么事情。”
两人沉默着,皇帝又拿起书慢慢看起来,可这次,他很长时间都没有再翻动一页。
车外,传来魏人士卒们行军的吵闹声,以及他们校官时不时的喝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