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忠拿出一份奏表,上呈道:“陛下,侍中张钧有表要奏。”
赵忠拿准了刘宏这个时候不会亲自查阅,只会叫他转述,所以他在言语中,就有了可以机变的空间。
果然,刘宏不以为意,直接叫赵忠阅读并总结,再告知于他。
“张侍中奏表中称黄巾余祸未除,如今外患既定,应再派兵平定黄巾,十常侍……十常侍祸乱朝政,乃是内忧外患之始作俑者,宜斩十常侍,悬头于南郊,以谢大汉百姓,再遣使者布告天下,则平黄巾残余,不须师旅,贼寇可自消。”赵忠还算顺畅的复述了一遍。
“斩十常侍?”刘宏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可思议的笑意,赵忠觉得,此事稳了。
来自陛下的讥讽,一来这份奏章不会再作数,二来,张钧恐怕要倒霉了。
刘宏似乎来了兴致,一本正经的问了张让赵忠一句:“若将十常侍都斩了,是不是让张钧阉了入宫服侍朕?”
“呵呵呵!”
张让赵忠齐声笑,笑得很开心,服侍刘宏日久,两人对刘宏脾性了如指掌。
陛下这是在说笑话,他们笑了,陛下就会觉得他说的笑话好笑。
再者,笑一笑,这件事就算揭过了,什么“斩十常侍”,无稽之谈。
“哈哈哈……”
果然,刘宏开怀大笑,面色胀得更红了,寝宫之中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然而张让手中还有一份奏表,张让已经看过,他知道这份所奏之事才是正事,刘宏应该认真对待。
最主要的是,张让希望陛下同意,所以在陛下开怀的时候拿出来,陛下肯定会欣然同意。
差不多的时候,张让便取出奏表,道:“陛下,此为太尉张温所奏。”
“哦?何事?”
果然,刘宏一听是太尉张温,立即收起了笑意,不过心情依旧是不错的。
“太尉坐镇长安,发现京兆尹郑炜有渎职行为,证据确凿,特地上书弹劾。”张让道。
刘宏舒了一口气,原来是小事。
“准了!”刘宏大方的同意,却见张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旋即问道:“还有?”
“太尉称汉阳郡太守盖勋坚守凉州,功勋卓著,多有劳累,太尉表其为京兆尹。”
“唉,又是插人。”刘宏心中有数,不过张温既然坐镇三辅,京兆尹对他过于重要,插就插吧。
只是可惜了,这个官位若留着,可以卖千万钱以上呢!
“准了!”刘宏道,“不过,汉阳郡乃是凉州为数不多尚在坚守的郡,若调回盖勋,谁来替他呢?”
张温应该是想着能收复凉州,所以汉阳郡太守人选,于他来说并没那么重要。
张让嘴角不动声色的勾起一丝弧度,如他所料,陛下心情舒畅,几乎不假思索的准了,那么新任汉阳郡郡守人选,他便可以推荐了。
汉阳郡地处凉州,虽然不是边郡,但如今凉州边郡已失,所以汉阳郡是北西南三战之地,只有东面与右扶风接壤。
如此凶险之地,自然是用来发配十常侍的“仇敌”了。
傅燮傅南容说起来也算不上是十常侍仇敌,昔日皇甫嵩平定黄巾之后,回朝述职,刘宏加恩与他,张让赵忠一边拉拢皇甫嵩,一边向其索贿五千万钱,可惜皇甫嵩油盐不进,不仅断然拒绝,还揭了赵忠老底,令他失去了冀州的老宅。
皇甫嵩出身将门,十常侍无法像对付士人一样对付他,也不敢彻底得罪死,最后也只能进谗,在其平定羌凉叛乱无所进展的时候,唆使刘宏换下他,并剥夺其官职封地。
如今拉拢皇甫嵩已经无望,十常侍又相中了一人,这便是傅燮傅南容。
昔日的皇甫嵩副将,虽然立功无数,却因为战事缠身,一直没有回京封赏。
这事还是前执金吾甄举提出的,称“傅燮之前随皇甫嵩的出征东郡,有战功却未封侯,让天下人失望,如今赵常侍亲自评定讨伐黄巾军的功劳,应该赏赐傅燮,顺从众人的期望”。
赵忠收到启发,决定拉拢傅燮。
于是亲派弟弟城门校尉赵延前去战场拜访傅燮,以表达善意,谁知傅燮知道赵延身份后,不光不接受好意,还痛斥十常侍,显然和皇甫嵩沆瀣一气。
赵延悻悻而归,赵忠愤恨相加,但如同皇甫嵩一样,傅燮亦出身关西将门,威名在外,十常侍不敢加害,只能给他穿小鞋。
比如向陛下夸赞一番其能力,再“大度”的举荐其为汉阳郡太守,让他去西凉待着。
“陛下,傅燮傅南容本是凉州人士,平黄巾中斩功颇多,如今冀州平定,河东无战,陛下正好封赏,令其荣回故里,衣锦还乡。”张让一丝不苟的建议道。
刘宏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赵忠,显然,他做的事情,刘宏未必不知。
“赵常侍,你以为如何?”刘宏饶有兴趣的问道。
赵忠望了望陛下,又望了望张让,恭敬回道:“张常侍所言极是,傅南容确为将才,堪当此任。”
“我记得,你与他有些过节吧,若是赵常侍不喜,朕可另派人选。”
刘宏不经意之言,令赵忠后背一凉,大热天的,感觉直坠冰窖。
陛下知道过节,也就知道他们的小动作,非但没有怪罪,反而十分“体贴”的提醒,并声称愿为他更改人选。
这既是皇恩浩荡,又是伴君如伴虎。
赵忠连忙跪伏在地,“陛下,张常侍提议十分妥帖,臣无异议!”
“呵呵~”刘宏得意一笑,突然站起身来,“那便拟定诏令吧,处理了一会政事,朕觉得又精神了!”
说完,刘宏再度向寝宫内走去。
没过多久,里面又传来了女人嬉戏的声音……
留在原地的两人面面相觑,张让起身,正准备离开,却见赵忠依然跪地不起,顿时不解。
“我等该告退了!”张让道。
赵忠叹了口气,悠悠道:“我软了,快扶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