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碧螺是生在普通人家的女子,见识过这人间的苦楚,但这些年看来真的好了太多了。”碧螺笑道:“一切大概都是相公的能耐吧。”
“我?差太远了。”宋北云摇头道:“我又不是神仙,也没有那个能耐敢教日月换新天。我只是在某些时候不经意的推这个时代一把,即便是没有我,它迟早也是会发展到那个程度的。”
“可是如果没有相公,那是不是就不会是我大宋先到那个程度了呢?”
“谁知道呢。”宋北云哈哈一笑:“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反正我是局中人,我不知道未来。只有等我死了之后,后人在史书中对我的功过得失来评价才能知道我到底是不是那个创造历史的人。”
“相公,历史很长吗?”
“很长也很短,泱泱中华至今已是四千年,但你算起来也不过就是四十个百岁老人的首尾相连。从张良李广到赵家太祖,也不过就是二十人罢了。赵相之父生于百年前,如今世间仍有见过他真容之人,而百年前的中华大地却还是五代十国,史书中的名字。所以历史离我们很近又很远的。”
碧螺沉默片刻:“那从相公开始,再往下二十人,会是如何?”
“哈哈哈哈哈……”宋北云用力抱了一下碧螺:“天底下能问倒我的人不多,碧螺算是一个。”
按照正常的历史,从范仲淹到杨振宁,中间也不过就隔了十来个人,而这一千年的世界早已经是面目全非,世界交替变化之快,让人目不暇接。
宋北云能知道二十人之后的未来会是如何?那自然是不知道的,天底下也没人会知道,只有身在那个时代的人才能知道上个时代的人的希望和理想有没有达成,而每个时代都有人在寻求光明。
传承和交替永远都在同时进行,而未来终究是可期的。
“巧云姐,去给我拿些酒来。”宋北云躺在碧螺的腿上对巧云说道:“今日我想醉上一醉。”
宋北云醉了,但他今天的醉和往日不太一样,因为他今天醉了之后,唱了奇怪的歌,让人毛骨悚然的歌。歌里说从来都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还说要把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但他在唱的时候却是意气风发,双目赤红。
第二天宋北云起床时,看到自己桌子上的红旗,陷入了沉思……
“巧云巧云,巧云姐姐!”
宋北云急忙喊来巧云,指着桌子上的旗帜说:“这啥?”
巧云表情古怪的看着他,然后将他昨天喝醉之后一边唱反歌一边画红旗的事情说给了他听。
“这事可万万不能让人家听了去,若是传了出去,那就是意图谋反呢。”巧云眼里都是担忧:“宋北云谋反,这可是要随了许多人心意的呢。”
宋北云听完抹了把脸,然后将画在纸上的红旗小心翼翼的折叠了起来,放进了抽屉里:“下次我会注意的……现在到底还不是时候。”
“相公可是要小心呢,如今你的身份地位,可谓是步步危机。”碧螺这时也走进来说道:“幸亏你一贯不在家中留用那使唤人。”
宋北云笑道:“我昨天有点失态了。”
“那可不是失态那么简单的事。”巧云有些责怪的说道:“还是吓人的。”
这件事倒是给宋北云提了个醒,他原本以为自己到了这个时代,心中对那块红布的憧憬已经淡了许多,但现在他终究是知道了,原来有些东西只是被压在了心中,随着年龄的增长它会一直在那里生长,一不小心便是会冒出个头来。
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平静的宋北云,想了很久后终究是提笔开始写起了什么。
而就在半个月后,一封很厚的信落在了赵性的手中,赵性看完了信,同样也是久久不能平静。
特别是信中所说的那句“国家的兴盛和政治的平和是密不可分的,绝对不能让单个专权者出现权利垄断,否则会出现灾难级的历史选择问题。未来所有的方向都应是避免让大宋从一个革命的发源地变成一个披着改革进步外皮的恐怖帝国,避免使之极端化和扭曲化,更要避免极权主义和战争狂热者的诞生”。
在信中,宋北云还举了一个不存在的国家出现过的实际案例,而那个不存在的国家发动的一次又一次的改革都难以避免的出现了灾难性的选择问题,最终导致了两次世界级的战争,而在这两次的战争中不光有数以万万记的百姓遭受了生命和财产上的损失,还导致世界格局完全洗牌,原本数一数二的强国最终沦为了其他国家的附庸。
赵性研究这封信足足用了三天,而在三天之后他紧急召开了一次进步青年的会议,将宋北云的所有担忧和摆在眼前的问题都在会上提了出来。
而这些问题正好成为了拦在他们现在正要执行的步调之前的拦路虎,因为只要无法解决这些问题,将来宋北云的担忧必然会成为现实,自大、盲目和冲动会毁掉大宋辛苦建立的一切根基。
赵性对此并没有什么怀疑,但他也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了,那就是自己也许能够听从这样的建议和意见,那是因为他本就和宋北云知根知底,而且自己因为一路走来的经历问题导致性格本身就没有太多的攻击性,但未来呢?
儿孙那一辈,如果出现了一个狂人,一个占据了宋北云所有担忧的问题的人,那大宋究竟该何去何从?
赵性靠在长椅上,抱着胳膊思索了许久,但他现在却也是一筹莫展,而那些到会的代表也完全无法解答宋北云提出的问题,场面一度变得非常尴尬。
“那我们只能先搁置这个问题了。”一个青年缓慢而沉重的起身道:“维持现状,小幅度改革。依照宋大人的蓝图进行构建。”
“但我们现在……已经开始了,又怎么让它停下呢?”
赵性沉思片刻:“不如这样吧,咱们去一趟海州如何?反正也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