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五年八月,熊廷弼以“失陷广宁罪“慷慨赴市,传首九边(辽东、蓟州、宣府、太原、大同、延绥、固原、宁夏、甘肃)。
而如今,正好是天启六年正月,熊廷弼的脑袋刚运到,天气寒冷,上面还带着冰碴子。
众人默然了片刻,朱由检一马当先,扬鞭道。
“走吧,天下第一关,久闻不如一见,想来鹿已经备好了。”
山海关总兵杨麒率领关门大小将佐,早已经在城门口恭迎,其中就有游击吴襄和他的儿子吴三桂。
朱由检头戴翼善冠,身着大红圆领衣袍,此衣袍在前胸、后背与左右两肩处装饰有四团龙,故称“衮龙袍”。他腰间斜斜地挎着一条玉带,脚蹬黑色皮靴,端地是少年风流,俊逸无比。
此时的朱由检,哪还有“小小哨骑”的样子?
吴三桂后悔的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就连听说了此事的他爹吴襄,也完全不知道该说儿子什么好了。
在理论上,大明的藩王固然管不了他们,可真要得罪了藩王,看看张居正的早年家庭经历就知道了,要不是张太岳乃是不世出的人杰,恐怕普通兵将被藩王弄死了,也就是真弄死了,上哪能跟超品亲王对抗呢?
驶入关门,尽管由于使团的到来,山海关关门内的将佐们,一定对山海关进行了一番形象清理,但映入眼帘的景象,还是让朱由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山海关不仅是一处关隘,更是一座小型城池,里面是有驻军的,而驻军们,把这座军事重镇,硬生生地给糟成了难民营兼垃圾场。
排水沟前,不知道是人类还是牲畜的尿液与粪便,冻得硬邦邦的,从远处看,宛如黄色的琥珀。
军营的营房中,到处都是生活垃圾,而在军士的责骂抽打下,随营的婆娘带着娃娃躲进木屋里,即便如此,仍有好奇的娃娃扒着房门或窗沿,看着这支陌生的队伍经过。
军士裹着破旧的鸳鸯战袄,或是羊皮袄,揣着手面色通红地冲他们行礼,身材多半是瘦削的,丝毫看不出“辽镇精兵”的样子。
而让朱由检觉得更加诡异的是,所有人都一副理当如此的样子,完全就是熟视无睹。
就在此时,忽然有一个棉袍都往外漏着黑棉絮的士卒,冲到众人的马前,跪倒在地就开始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嚷。
“大人们!给小的们做个主吧!我们这些臭丘八,已经好几个月没拿到饷银了!过冬也没不发煤,全靠去山上捡柴禾过活,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眼见两旁营房的士卒们开始躁动不安了起来,山海关总兵杨麒连忙示意左右将佐行动。
装备精良、体型健壮的家丁们骑着高头大马,呵斥着山海关的辽兵,逼得他们连连后退。
就在有人要拉开马前哭诉的这名士卒时,朱由检忽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山海关当了多少年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