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体仁老骑墙派了，对于东林党和阉党是两不得罪，他沉吟片刻，答道。

“这事还要追溯到天启三年，也就是去年，起因是辽事告急。当时的光禄寺少卿，兼管工部都水司郎中事，李之藻给圣上进言换炮一事。”

朱由检眼皮一跳，李之藻，按乡党来划分，跟温体仁都是浙党，但此人却是朝中一个大大的异类。

万历朝的进士，正经的儒家理学出身，却入了什么劳什子天主教，跟洋人传教士利玛窦交情很深，出了很多天文历法、术数地理方面的书籍，在大明的朝堂上算是为数不多的技术官僚。

李之藻的本职是光禄寺少卿，但却一直兼管着工部都水司。工部一共四个司，营缮、虞衡、都水、屯田，都水司是掌管江河桥梁以及各式战船货船营造的部门，极其需要专业技术，以至于在满口清谈的东林党和一心谋私的阉党里，竟然找不出一个能代替李之藻的人。

“当时李之藻建言，西洋大铳、重炮，乃是猛烈神器，与其购买不如学习技术自己铸造，于是经过商议，兵部移文两广总督胡应台办理。

两广总督胡应台在去年年末就办好了，今年差了游击张焘解送洋人头目二人，洋人五人，广州通事翻译一人，共八人赴京听用。”

“不错。”汪文言点了点头，有意无意地说道：“兵部尚书董汉儒的奏折皇上已经批了，仿照纳贡洋人待遇，于鸿胪寺犒劳酒食，赏赐银币，令其于京师调试火药并教兵部各兵仗厂铸炮，教演精熟后分发山海关听督师辅臣调用。”

“你放屁！”

侯国兴勃然大怒，他撸起袖子就嚷嚷道：“这些铸出来的大炮，都是俺们锦衣卫和内操的，还轮不到你们东林先拿。”

汪文言像是看猴一样，戏谑地说道：“侯千户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你们东林，我们锦衣卫内操的，这些大炮先不说没铸出来，就算是铸出来了，也都是大明的，是皇上的。”

听了这话，另一个憨货魏良卿也忍不住了，他早就看无视他兄弟俩的汪文言不爽了。

“皇上的就是我们的！”

坐在上首的朱由检和温体仁相视无语，眼神中都透露着同一个意思——就这种傻子还能当官？

而下一瞬，朱由检和温体仁又都不约而同地做出努力憋笑的举动，心有灵犀的两人都有种奇妙的感觉，对方真的能跟自己想到一块去，就好像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按理说，魏良卿这话是大实话，也是他的心里话，可讲话要分场合的，这不，又被老油条汪文言揪住不放了。

“哦...那汪某倒是要上本奏折了，原来在魏千户和侯千户眼里，皇帝的东西就是你们二位的东西啊。”

这下子跟之前侯国兴一样，魏良卿也卷起了袖子喊：“你胡说！”

“我怎地胡说？我把你们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就成了我胡说？那到底是谁在胡说？”

魏良卿已经被汪文言绕进了圈子里，头脑简单且文化只有胎教水平的他，放弃了跟汪文言理论，转而挥舞拳头，试图用最原始的方式解决问题。

“既然辩不过他，那让他不能再开口辩就好了。”——魏忠贤忠实的狗腿子，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曾经对魏良卿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