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矜绰约之貌,马走流离之血,始争锋於校塲,遽写鞚於金埒。
临沮县的校场不大,其址于城郊,外围用一层高排木栅包围,内中是一处被处理干净的沙场,圈地中没有草坪和水泡,八方立黑色皂旗,正南向是七阶的木制点将台,侧旁立有金鼓相托。
黄忠所统领的两曲兵壮,正在校场中列队操练,负责指导他们的是黄忠麾下的两名曲长。
在南郡十八县中,黄忠所掌管的士兵操练最勤,训练最苦。
刘琦穿越到汉末已有数载,在巨野当县尉时也见过郡国兵,他也见识过雄壮士卒,但和黄忠调教的两曲人马相比,感觉还是有点不一样。
壮不壮且不看,战力和执行力他也瞧不懂,但他能看出黄忠带的兵非常有精气神。
那是一种由骨子里向外散发的精神状态,傲骨嶙嶙,铁骨铮铮。
士卒们在挥舞手中长戟时,每一下都显得慷锵有力,从里到外都流露着一股阳刚之气。
“风!”
“风!”
“风!”
每一下动作,都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呼喝,虽喊的不是特别规整,听着多少有些参差不齐,但却声音嘹亮浑厚,充斥着整个校场。
一县驻军,要操练到这种程度,殊为不易。
汉代施行的是全民兵役,兵役共有三种,一为中央卫士,二为边郡戌卒,三为原籍郡国兵役。
中央卫士和边郡戍卒都是二十三岁服役,兵源基本都是从服郡国兵役中抽调出的精锐之士,而在原籍郡国的全民兵役则是自二十岁开始,因为有二十成丁一说。
但服兵役的壮丁,真正能够得到良好训练的时间,也不过就是秋季的“都试”,是为汉代郡国的大检阅,为期一月。
“三年耕,有一年之蓄。”就农业社会而言,受限于生产技术而言耕地无法多产,为保证农耕收入,郡国兵役的操练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只是走个过场,很难练出精卒。
所以说,有对外战争的时候,真正能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在幽州、凉州、并州等地的边郡戍卒,地方郡国兵的战力,特别是在临敌布阵方面,充其量只能算是添头。
……
刘琦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黄司马果然是练兵有方,这两曲县卒能练到这种程度着实不易,与我原先见过的郡卒大是不同。”
黄忠听了夸赞很高兴:“掾史过赞,黄某受之有愧。”
“不然,黄司马当之无愧,我虽不懂练兵,但我却能看出士卒的精神状态,君确有真才实学,在临沮一县之地埋没了这么多年,着实是委屈了。”
刘琦评价的很走心,表情也很诚恳,让黄忠有被承认和认同之感,而且他的话也戳中了黄忠的心窝子。
”这孩子,说中了黄某的心事了……”
黄忠出身不高,只是普通武人,在荆州这个由宗族纵横的地界,武人想要出头实在太难了,南郡军中很多比他年轻的后辈,本领远不及他,却因与宗族沾亲带故,反而在各郡县军中出人头地,而他空有一身本领,还有宛城的军功傍身,在四旬的年纪也不过是一县别部司马。
若是在幽州边郡,他或许可以凭借边功干出一番事业,但在荆州……
如不出意料,他很有可能就是在临沮县窝一辈子的结局。
有本事的人,一般都不希望被埋没,除非他确实看不到亮光,刘琦的出现和对黄忠的重视,隐隐的让他看到了一展抱负的希望。
“承蒙刘使君和掾史这般看重,黄某不胜惶恐。”
刘琦淡然一笑,转过头冲着不远处一直慢悠悠跟着他的刘磐喊道:“兄长,麻烦你把东西拿来。”
刘磐闻言走来,他的手中一直捧着一个很长的精致木匣。
刘琦接过木匣,在黄忠面前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张做工精良的黑弓。
在汉军中,不同的弓有不同的用途,长弓用于步卒,短弓用于骑手,角端弓劲力强用于守城,且能够拉开越重的弓,便越是能够代表一个武人的能耐,是一种能力的体现。
刘琦给黄忠看的这张黑弓是为短弓,乃骑士所用,弓以兽角、筋、竹木等物复合而成,工艺精良,比例精准,明眼人一看便是出自造弓大师的手笔。
但令黄忠最为诧异的,不是这张黑弓的价值,而是其所代表的意义。
《荀子·大略》中曰:天子彫弓,调侯彤弓,大夫黑弓,礼也。
如此制作精良的黑弓,刘琦如此年轻必不会有……难道是刘表着其转送于自己的,其意是欲以大夫之礼相待于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