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焕的举动颇有些意思。
这一条水线能代表的意思很多,可凭诸君想象,反正不论你想到什么,苏焕都不会落人话柄。
但这个中深意,其实只有一个。
蒯良第一个看明白了,但他对苏焕有此想法并不意外。
因为他知道,苏焕的背后站的是袁术和孙坚,他苏氏是汝南袁氏安插在荆州的暗棋。
仅凭一个苏代,背后若无强大支持,焉敢自领两千石长沙郡守?
苏氏一族应是得到了袁术的叮嘱,要想办法阻止一切监察之官入驻南郡。
毕竟上一任监察刺史王睿才刚刚被孙坚除掉,袁术和孙坚对南郡之地的垂涎之意,并不难猜。
蒯良沉默不语。
张方和贝羽二人则若有所思。
蔡瑁却与苏焕打谜语似的道:“未免不智。”
苏焕捋着自己的须子,笑道:“德珪,咱们这些人,如今过的什么日子?可谓无拘无束……那刘表曾为太学中的强硬人物,他奉命监察,若查出我等平日所为,奏疏于雒阳,咱各家今后焉能安生?”
张方似乎是思虑清楚了,遂在一旁帮腔:“刘表虽是宗亲,但从雒阳卸任来此,未必会带多少人马,南郡周边其实也并不太平,常有贼寇出没……我恐刘使君会有所疏失啊。”
这话中之意很是含蓄,但在场诸人自然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大家麾下都豢养了不少私士,改头换面扮做贼寇,并不是什么难事。
贼寇劫掠之事,常年发生,各地县署的门下贼曹根本就是查无可查。
贝羽一拍桌案,道:“不错,如今天下纷乱,董卓废帝诛后,诸州郡牧守皆有讨董之意,刘君若不幸为贼寇所害,雒阳那边战事频频也无暇顾忌,一时半刻,怕也不会再有监察之官到任了。”
见已有两家大族隐晦的表达,苏焕又看向蒯良和蔡瑁,问道:“二位有何高见?”
蔡瑁犹豫不决,偷偷看向蒯良。
蒯良站起身来,肃然道:“蒯某虽非圣贤,却也知晓忠义操守,诸公如此妄行,莫不是想荆楚大乱?此举与谋反何异?恕某不能奉陪。”
说罢,直接拂袖离席。
苏焕不由哑然失笑:“他这话什么意思?咱们干什么了?如何就成了谋反之辈?奇也怪哉。”
贝羽重重的哼了一声,自言自语:“蒯子柔真顽固之辈!”
蔡瑁望着蒯良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在他心中,荆州各宗族中最有长远眼光的人,是蒯良和他弟弟蒯越。
虽然蔡瑁对苏焕的‘暗指’也颇意动,但看蒯良愤而离席,他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蔡瑁笑道:“三位且先谈着,某去追子柔公回来!”
说罢,蔡瑁迅速起身,离席去追蒯良……
蒯良来到张府外,刚跨上了自己的辎车,就见蔡瑁匆匆赶来,一把拽住蒯良:“子柔公,如何突然离席?莫不是嫌吾等礼数不周?”
蒯良转头看向蔡瑁,道:“德珪,咱们荆楚诸族固然要为族争利,却也要看这利为何利!争得还是争不得!欲人勿闻,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为!苏、张、贝三家欲行此大逆之事,当真以为能避的过天下人的耳目?这是把荆楚宗族置于炉火上灼烤!”
蔡瑁诧然道:“不至于吧……”
蒯良冷笑道:“旁的也就算了?汝当那苏焕便无私心么?”
蔡瑁听蒯良话里有话,忙拱手道:“愿闻其详!”
“德珪,君刚继承家主之位,对诸族内情所知甚少,苏焕和苏代皆吴郡人,与乌程侯孙坚乃同乡,那孙坚现以袁术马首是瞻,前番先逼死荆州刺史王睿,又杀南阳郡守张咨,为的什么?不过是为袁术日后强占荆州奠基石尔!”
蔡瑁闻言大惊:“依子柔公所言,苏家兄弟早就已经投靠袁术和孙坚了?所以才暗意伏杀刘表,让荆州刺史之位空悬……这是帮袁术扫清障碍?”
蒯良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王使君当初在荆州待的好好的,孙坚突然拿了一份不知真假的檄文来逼其就范,而其兵锋突入荆州期间无丝毫阻塞,若无内应,谁信?”
蔡瑁听的浑身冷汗直流。
他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新任荆州刺史上不上任的问题,居然能够牵扯出袁术和孙坚这样的人物。
自己身在荆州,也未曾想到荆州的水这般深。
这显然已经脱离出宗族分利的层面了。
蒯良继续道:“南阳郡守张咨死后,袁术将麾下兵马屯于鲁阳,逐步蚕食南阳郡,早晚必图荆州……试问德珪,袁术若来了,这荆州还能有咱两家的立足之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