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以修摇头道:“地图乃是军国重器,涉密的。虽然我用的密级不高,但也不方便给你看。这个本官不能答应你。”
范礼安还要再请求,伊内斯轻轻拽了拽他的衣服。范礼安回过头,见伊内斯往王以修右边墙上使眼色。
范礼安端起茶水,借着喝茶的掩饰,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果然见东侧墙上正挂着一幅大地图。
那地图上密密麻麻的,圈、线、点纵横交错,非常复杂,范礼安从未见过如此复杂的地图——包括在葡萄牙宫廷。王以修见他又不说话了,顺着他的目光往东一看,心中暗暗惭愧道:“看来我这保密意识还要加强。”
尴尬的笑笑道:“嗯,这是松江府和相邻府县的地图,我用来施政用的,这也涉密。”冲身边幕僚使个眼色,那幕僚站起身,走过去将墙边的绿色帷幔拉上,把地图遮了。
范礼安等人见这知府如此这般,对自己这使团根本不受重视的感觉再次加深,心中越发气闷,沉默不语。
罗明坚见有些冷场,拱手施礼道:“不瞒大人,我们是教皇国的传教士,入京觐见皇帝陛下,是想在贵国传教。您愿意先听听我们的教义吗?”
王以修也是正牌进士,考中后对佛、道两家都有些研究,尤其是和徐阶斗法期间,他看了很多杂书,寻求心理安慰。此时眼睛一亮,笑道:“嗯,我很感兴趣。你可以说说。”
除了伊内斯,其余三人都是精神一震。罗明坚连忙拿出最好的状态,把上帝创世、三位一体、原罪、救赎、天国、地狱和永生等教义舌灿兰花般阐述了一遍。
尽管他讲的高度概括,介绍完这些也用了大半个时辰。王以修听得津津有味,最后点评道:“嗯,有好些东西和我们道教、佛教很像,倒不像是邪教的样子。”
包括利玛窦在内,听了罗明坚翻译他的话,四个人嘴角同时直抽抽。罗明坚润了润嗓子,接过话头道:“此前在缅甸的时候,罗万化总督也说了些贵国的宗教政策,大人能给我们详细说说吗?”
王以修听了道:“嗯,这个我可以给你们讲讲。去年,朝廷刚颁布了宗教的管理办法,总结起来就是这么几个原则。”
“这一么,是政教分离。不管是什么宗教,都是方外之事,不得在朝廷和地方上干预任何政事。朝官和地方官信教的,不得以宗教好恶来施政,否则立即免职。若有严重后果,入刑。”
这一条尽管和欧洲的教皇国现状不符,但范礼安几个人心理早有准备,而且基督教在明国毫无根基,别说干预政事,不被收拾都算好事,这第一条对他们其实是有利的。
王以修接着道:“第二么,是统一管理。朝廷设立宗教司,佛、道两教的方丈、回教的阿訇等,都需要在朝廷备案。也就是说,朝廷不许备案的人,是不能任方丈和阿訇的。你们的方丈叫什么?”
范礼安等听了这条,满嘴苦涩。罗明坚苦笑回道:“我们叫本堂神父、神父和主教。”
“哦,如果,本官是说如果,朝廷许了你们传教,这神父、主教的任免必须经过朝廷宗教司同意,否则是干犯律法的。”
范礼安和罗明坚对视一眼,都愁容满面。教皇不能全权任免主教,这不是开教皇国的玩笑嘛?
罗明坚问道:“还有吗?”
王以修接着道:“当然还有,嗯。第三条是关于人的。方外之人需要有度牒方可出家——也就是专事修行、传教、做法事等等。若没有度牒出家的,也犯法。”
这一条传教士们都能接受,罗明坚示意王以修继续给他们讲。
王以修接着道:“还有关于教产的。按照办法规定,一个出家人,朝廷许他有五亩地做为庙产,这五亩地不收税。不管是庙宇、道观还是回教寺,都需要办了土地许可证才能兴建。各教对于收到的捐赠,花出去做了慈善的部分免税,其余的要交捐赠税,交了税之后剩下的,才可以花用。”
这条说完,传教士的心都如同掉在冰窟窿里。此际在欧洲,教民需要缴纳十一税供养教廷,没想到明国这边完全反过来了——教士还要向朝廷交税!
罗明坚麻木道:“还有吗?”
王以修道:“当然,嗯,这管理办法总共三十多条,我让他们给你们一份。朝廷发下来不少——你们认识汉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