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叹气道:“阿瞒……你果真与绍装糊涂,你知道绍说这些,不是说那小儿死不死,二三十万黄巾贼人也还比不得三四十万匈奴人,夹在匈奴人与鲜卑人之间,那小儿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趁我朝危难时尾大不掉!”
看向不远处披甲按刀的许褚,袁绍脸上无一丝表情。
“本以为黄巾贼作乱时,陛下可以真正醒悟,可以亲贤臣远小儿……”
“可惜!”
袁绍莫名的摇头轻叹……
“临洮小儿虽猖狂,那上中下三策更是惊人,但当日的他也未说错,当日的他若要一日尽斩内廷阉党,他人也是无可奈何。”
曹操瞳孔猛然收缩,董虎当众将上中下亡国三策说出,知道实情者很多,何曾说过要斩“阉党”一事?
董虎没有说出这样的话语袁绍却当面说了出来,他想要做什么?
曹操一阵沉默……
“即便那董虎当众说了这等大逆不道话语,但他还是领着二三十万人北上雁门郡。”
“以兵相胁……是不是不妥?”
上一句还是董虎北上雁门郡,下一句就成了以兵相胁,本应风马不相及话语,但袁绍好像听了明白,不置可否轻声长叹……
“阿瞒……”
“陛下就是不能醒悟,就是要亲小人而远贤良忠臣,内忧外患下,你纵有治世之才也无施展之机,眼睁睁看着大汉朝每旷日下、社稷倾覆,痛心否?”
……
“呵呵……”
曹操突然低声苦笑。
“操仅一人,就算再如何心痛又能如何?”
听了曹操满嘴苦涩话语,袁绍精神一振,忙拉着曹操走到一边,一阵低声细语,边咬耳朵还边轻拍曹操后背,好像在安抚小儿似的,这让不远处的许褚一阵扯嘴……
过了好一会,袁绍才与曹操拱手抱拳,而称呼也由“阿瞒”变成了“孟德”两字。
“山高路远,孟德还望保重!”
“本初兄保重!”
……
马车骨碌碌,仅用了小半个时辰就出城数里,车厢内,曹操手拿着一卷竹简,但他目光却涣散无法凝聚,看似盯着竹简,但小半个时辰也没翻转竹简一下……
“主公!”
马车外一声闷哼惊醒了正在发呆的曹操,不由掀开了一角车帘,见外面并无异样……
“主公,许褚不喜欢那袁绍!”
曹操正疑惑许褚因何突然开口呢,听了这话语又是一愣,随即又不屑挑了下眉头。
“志大而智小,色厉而胆薄……如此之人,你许褚若能喜欢才叫怪了呢!”
曹操、袁绍、袁术都是自幼在雒阳长大,三人是发小,相比四世三公的袁家,曹操天然处于弱势,再加上曹操祖父曹腾是宦官缘故,曹操自幼是被清流官宦之家排斥的。
内外廷激烈争斗,非彼既此的泾渭分明的双方,面临这种情况,一般只有三条路可走。
其一是各玩各的,内廷以及拜入内廷的人一起玩,外廷清流官宦在一起玩,各自在各自的圈子里玩,两个圈子的纨绔子见面会如何?会各自站在各自一方撸袖吐口水、扔盘子。
其二是做万年乌龟的老好人,内廷一派说这样的,你得低头奉承着;外廷清流说那样的,你也得弓着身子小心迎合。总之就是做个万年乌龟的老好人,谁也不掺和,谁也不得罪,在哪一方撸袖干架时,就要跑的远远。
其三就是曹操这样的,本应该是内廷一系的,偏偏‘叛逃’加入了敌对的清流一伙中,作为一个合格的叛徒,打架时要先撸袖上前,自个拼命了、挨揍了,还得低头奉承、巴结着……只有如此,才能慢慢成了清流中一员,即便如此,那也还是个马仔、小弟,就如袁绍嘴里每每“阿瞒阿瞒”的。
曹操成了内廷纨绔子中的叛徒,纨绔子每次撸袖干架时,内廷纨绔子回家能不与家中大人告状、牢骚吗?在内廷照顾下,他曹家才能够享受荣华富贵,如此情形下,曹操能被他爹曹嵩喜欢那才叫怪了呢!
在十常侍面前,曹操只是小字辈,只要不是彻底激怒了内廷大公公,无关痛痒事情,十常侍也不与他一般见识,至于曹操的“五色棒”事情,打死了中常侍蹇硕的叔父也安然无恙,那是因为蹇硕与张让、赵忠等人尿不到一个壶里。
而且曹操从根子上来说还是内廷的娃,曹操揍死蹇硕的叔叔,那也是自己人与自己人干架,若是换了袁绍,张让等人一准饶不了袁家!
自家内斗与敌我争斗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