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郭胜、韩遂等人,就是董旻、牛辅等人同样心下暗自赞同,但董瑁一系像是对他们很是不满,也没法子在这件事情太过掺和。
董部义从摆明了独立一部的态度,他人也没有太多法子,但朝廷的态度却很明确,有一个让韩遂等人不安的人在他们背后,只要董虎待在河湟谷地不出来,顶多也就与之前的烧当羌一般,而且情况还要更好些,毕竟羌人内部已经分裂成了彼此对立的东西两部。
在朝廷将任职令送到董卓手里后,郭胜也接到了内廷宦官们的信件,知道内外廷的心意,对三万董部义从前往封闭的河湟谷地也算满意。
董卓、董虎在外面瞎跑了一个月,回到大变样的西宁时,才知道榆中发生的事情,但董卓没有想象中的恼怒,而是不屑扯了下嘴角,手中马鞭却轻敲在董虎头上。
“你怎么看?”
董虎沉默数息,又叹气一声。
“按理说,没人会真的如此愚蠢打压有功将士,就算打压,也不当用这么低劣、下作手段。”
董卓点头赞同道:“确实如此,牛羊是董部义从的,田里粮食是他们种下的,再如何缺粮,也不可能克扣董部义从的粮食,如此下作做法,只会冷了将士的心。”
董虎叹气道:“正如叔父所言,正儿八经的朝廷兵马也就长安虎牙营、扶风雍营,余者都只能算是朝廷抽调的民壮。”
“按照亲近远疏而论,第一序列是虎牙营、雍营,第二序列是各郡邬堡民壮兵卒,第三序列是董部义从这样的乡兵。”
董虎说道:“军队虽然有诸多不公平,会按照亲近远疏发放钱粮辎重,在他人眼里,董部义从是第三等人,最后获得粮食辎重也算正常,军中将勇并不会对此太过质疑,就比如叔父军中,身边亲兵牙将、千骑湟中义从肯定是要优先供应的。”
董卓默默点头,很是赞同这话语。
董虎又说道:“军中虽有诸多不公平,但又是最公平的地方,一军中,肯定会有分层的,第一等是亲兵牙将,第二等是主战青壮兵卒,第三等是辎重老弱,所得钱粮、赏赐自是不同。”
“看似不公平,却又最公平!因为亲兵牙将战力最强,因为辎重营老弱战力最差,军中待遇的诧异看似与亲近远疏有关,实则不是,真正的核心是根据战力强弱而定的!”
董卓点头道:“虎娃这话说的不错,再亲近,若打仗不行,那也甭想要了好待遇,要不然还不乱了套?”
董虎苦笑道:“叔父说的是,军队不是耕种农夫,打仗是要死人的,待遇也是根据战力强弱而定的,可回头再看,原本应该居于第三等的董部义从,不敢说战力最强,但军功排名第一却是事实。”
“董部义从军功第一,超过了虎牙营、雍营,杂兵军功超过朝廷嫡系正规军,想要打压一下也再正常不过,这种事情是不会有任何人反对的,侄儿也有这种心理准备,可却不能克扣口粮,不言此事会引起董部义从的怒火,又会让第一序列、第二序列的兵卒如何想?”
“第一序列的兵卒会自大、猖狂!会愈加看不起正规军之外的兵卒,会肆意折辱其他军卒,换了个暴躁易怒的军队呢?会不会因遭受羞辱而直接杀人造反?”
“第二序列是邬堡屯田兵卒,实则与民壮差不了多少,朝廷如此羞辱主动为国征战的乡勇,日后也没了乡勇出兵相助朝廷,至少大西北是如此,若再发生粮食不足时,各邬堡兵卒就会本能的拿董部义从遭遇做比较,不仅不会拼死厮杀,而且只要军中粮食稍有不足,一准会群起闹事。”
“兵卒又不是蠢货,有董部义从垫底时,朝廷可以欺负董部义从,没了董部义从呢?朝廷会不会以同样手段欺负垫底的邬堡兵卒?”
董虎叹气道:“军卒不是不可以打压,但这种打压要按照军中的规矩,要堂堂正正,有功不赏,反而用粮食逼迫军卒不满,逼迫军卒被迫造反,以此而罪军卒谋反,如何可让犯了过错兵卒心服口服?”
换了任何人遭受这种待遇时,那也绝对不会心服口服的,而且这种阴影、怨恨可能将伴随董部义从的一生,而且会口传给下一代、下下一代军卒。
董卓从伍二三十年,知道军队打压也要看实力、威望,在狄道时,第三、第四大队就是董虎嘴里说的第三序列,那个时候的两个大队处于绝对的劣势,人数、统兵将领、军功全面处于弱势,即便被人打压,他人也不会觉得如何,反而会有无数人认为是理所当然。
但后来就不成了,董部义从用实力证明了自己的地位,想要再打压,就要极为谨慎,更不能用粮食逼迫一支强大军队造反。
朝廷平乱兵马仅有万人,金城塞作乱羌人号称十万,真正精壮也只有五六万,其中还有半数成了董部义从一员。
在董虎杀入河湟谷地后,北宫伯玉、烧当老王强行带着两三万本部追杀,在看到董虎竟短短时间内驱使了四五十万人,两三万本部逃散的逃散,没有逃散的又回头跑回了金城塞,即便没有韩遂砍了北宫伯玉、烧当老王脑袋,即便没有这一次的打击士气行为,一进一退过程中,这些又逃回金城塞的兵卒,内心就已经畏惧了董部义从。
看似围困榆中城有小十万,真正实力是不如充满怨气的三万董部义从的,如此情形,还要逼迫一支实力不弱于自己的军队造反,岂不是太过愚蠢?
董卓心下很是不屑皇甫嵩的逼迫,尤其是做了驴友闲逛了一个月,在见到西海万帐部数万幼军骑后,在看到一个个小部族小心谨慎样子,他就知道,眼前的小子已经今非昔比,想要强按着浑小子脑袋是不可能的了。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董虎在与积石山合计捅北宫伯玉、烧当老王的屁股时,那个时候他就有所考量,在没杀入河湟谷地前,他是没法子的,不得不被人强压着,可一旦杀入河湟谷地,情况就有了不同,了不起他就与当年的烧当羌迷唐一般,带着人跑去高原,跑去赐支河首,反正汉兵又不能跑去高原。
人就这回事,没有退路时,就会在现实强压下低头,可若有了退路,那还怕个鸟,就如一个亿万富翁买了辆豪车,了不起把车子砸了,不要了,又能有多大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