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睡不着的楚云听着车外呼啸的风声,只得打起自言自语地分析着。
正如楚云所担心的一样,秋季刚过,寒冬已至。
尽管曹军将士们早就穿上了数月之前就准备好的棉衣,但这还远远不够应对冷酷的严冬。
一旦江岸的上游完全结冰,曹军的粮草补给线几乎就等于完全中断了。
这也就意味着,留给曹军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不能尽快攻克襄阳,那么曹军此次远征荆州将注定无功而返,直到明年春季到来之前,都不可能剿灭刘琦和刘备驻扎荆州的势力。
拖延下去,必然会产生未知的变数,而楚云现在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变数越来越多。
“希望战事能像预想的一样顺利吧。”
仿佛祷告一般道出这句话,楚云终于闭上正不受控制向下耷拉的眼皮,最终被困倦支配,在一路颠簸中入睡。
当他再度睁开眼时,迎接他的冬季极其罕见的明媚阳光,以及郭嘉的笑脸。
“醒了?”
看着一脸轻松的郭嘉,楚云松了口气,稍微打量了一下周围,原来他还在马车里。
只不过,马车已经停止了行驶,而在不远处还能隐约听到攻城器械在推进运动的声音。
“看来已经开战了。”
楚云伸了个懒腰,全然没有紧张的感觉。
这次攻打襄阳的策略总体来说,与之前攻打樊城时如出一辙,套路虽然不算新鲜,但只要惯用就行。
“是啊,身为首席谋士,掌管天下兵马的车骑将军,却枉顾占据,只忙着在车厢内呼呼大睡。”
“行了,省省你的戏谑之言吧,就算你之前被我嘲讽得次数太多,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报复的机会,也应该把它留在战事结束之后。”
楚云左右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脖子,然后不慌不忙地看向就坐在自己身边的郭嘉。
“开战多久了?战况如何?”
“开始不到半个时辰,咱们现在都跟魏王一起待在临时建立的大营里,很安全。
至于战况嘛,我方才饮水前,曾看了一眼西门的情况,好像陷阵营的第一次进攻,受到了顽强抵抗。”
郭嘉笑着用打官腔的口吻回答道。
“别闹了,以你郭奉孝的眼力,不可能只看出这点不疼不痒的内容,说点实在的,你认为要多久能攻克襄阳?哪怕只是拿下任何一道城门。”
明明只是亲自去前线看一眼就能知道答案的事,楚云偏偏就不肯动身,只顾着诘问身边的郭嘉,还有蜷缩着身子抵御因车厢门未曾关严实而漏进车厢内的寒风。
见楚云这副模样,郭嘉只能讪笑着把车门牢牢关上,然后笑道:“我看至少今日是没有希望了。”
“嗯,也在意料之中,既然陷阵营都没能有所斩获,其他城门的将军们想率先破城就更难了。”
攻城战一向都是硬仗,像上次攻打襄阳那样,敌人的主将突然投降,可不是时有发生的。
才刚刚睡醒的楚云,又打了个哈欠。
“你就打算赖在马车里,不肯出去督战吗?”
郭嘉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盯着楚云不放。
在他的印象里,楚云一向是那种做事谨慎到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肯放过的人。
可为什么今天,楚云会一反常态,只顾着躲在马车里不肯露头呢。
在郭嘉看来,这背后一定另有原因。
然而事实上,只是郭嘉想得太多了。
楚云就是前段时日过得太清闲惬意,眼下单纯没能适应大清早就起床,所以补了一个回笼觉而已。
但如果把这个真相告诉郭嘉,恐怕郭嘉非但不会相信,还以为楚云另有事瞒着他。
“我说我就是困了你信么?”
“你说呢?”
郭嘉狠狠剐了楚云一眼。
“好吧,我其实还是在担心运输粮草辎重的船只,还有时间。”
楚云唯有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
“担心运输粮草辎重的船只我可以理解,但是时间……”
忽然,郭嘉若有所思道:“你是指江面即将冻结?”
“没错,江岸以南,我们没有能够作为立身之本的城池,就算攻占一座小城,也不能作为主要的储存粮草的据点。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赶在气候变得更冷之前,拿下襄阳,否则就只能撤回樊城,直到冬天过去,明年春暖花开之时,再重新准备攻打襄阳。”
郭嘉闻言笑道:“以你的性子,不可能愿意等到明年再重新动手。”
“是啊,本来我认为,刘备、诸葛亮必须早日除掉,至于刘琦就就不必担心了。
但是我隐隐有种预感,似乎刘琦也不简单,总之敌人现在还是早日斩草除根最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楚云在政事上的心态也有所变化。
过去他认为,拉拢一切能拉拢的盟友,尽可能争取更多的力量,是上上之策。
按照当时曹氏集团的处境,楚云的这一想法既可行又出色。
可是放到现在,曹操俨然已是一家独大,并脱离“诸侯”的范畴,成为当今天下唯一一名掌控实权的异姓王。
甚至只要曹操愿意,即便此时此刻登基称帝,也并无不可。
这个时候,任何有潜力成为盟友的人,日后同样也有可能成长为难缠的敌人。
而如今的曹操已强大到对盟友的数量和质量,都没有需求。
那么除掉这些未来的“大敌”,就显得尤为明智。
“刘琦?我倒是不觉得他有什么了不得,但也许就像你所说的那样,他的背后隐藏着什么高人,也不一定。”
“如果真被我不幸猜中的话,襄阳恐怕更不会那么轻易就沦陷了。”
楚云两手在面前搓了搓,然后大声打了个喷嚏,当场吓了郭嘉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