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
楚云本就心情不爽,此时也罕见地失去了往日的理智。
面对楚云的斥责,方琦欲言又止。
“如果不是,你就把话说清楚,不管有什么话,我现在允许你说!”
“好!将军,那就请先恕下官直言了!”
“说!”
“将军!早在七日之前,下官就想过把今日的这番话说与将军听!
但那时,不止是将军,就连下官,也愿意对夫人抱有希望,期待夫人能找到医治那些病患的方法!
下官并非将那些患病百姓们的性命视如草芥!下官何尝不希望他们能得救!
但是自打夫人来黎阳,已经超过一个月了!时至今日,夫人恐怕仍然没有找到治愈这‘鼠疫’病症的办法,不是么?
当然,下官绝对没有怪夫人的意思!将军您与夫人为了我们黎阳县已经尽力而为,我们全城上下所有将士、百姓,都对您与夫人感激不尽!
但是将军,我们必须面对现实,下官如果猜得不错,就算再给夫人一段时间,怕是也找不到治愈此病的手段!
下官每日都有亲自去探望那些患病的百姓,他们有些人已经病入膏肓,行将就木,没有几天的活头了!
如果任由他们病死在营中,再这样下去,下官担心病症会传播开来,这样一来,我们前些日子的辛苦就全都付诸东流了!”
方琦的这番话说得不但全程激动,而且楚云听得出他说的都是心里话。
如果方琦真的贪生怕死,他没必要每天冒着可能感染鼠疫的风险,亲自去病患营中探望那些患病之人。
他的这一行为,楚云也有好多次亲眼目睹,绝非他捏造的谎言。
最重要的是,他说中了楚云心中最担忧的事。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乔紫青在探究至于鼠疫的方法上,确实没有任何进展。
如果真的要绝对理性地去看待这个问题,也许方琦提出的方案,也不失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楚云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但他做事从来都是当断则断,优柔寡断的时候是少之又少。
可这一次,他真的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是牺牲小部分人的性命,永绝后患,给更多的人提供安全?
还是恪守本心,无论如何,都不放弃任何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哪怕是冒着可能害死更多的人的风险?
这两者孰对孰错?如何取舍?又将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楚云并非神仙,自然也无法预知未来。
似乎是看出楚云的动摇,方琦开始趁热打铁。
“将军!下官明白将军心存善念,顾惜那些患病百姓们的性命!可是,请将军为大局着想,三思而后行!”
能说出这番话,方琦已经是在冒着得罪楚云甚至是被砍头的风险了。
楚云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平日里阴抑寡言的小县令,真正的模样居然是如此一位性情中人。
思量了一会儿,楚云叹息道:“方琦,你的心意,我已经都听明白了,但是你的提议,我还是不能采用。”
“将军,莫要因小失大啊!”
“方琦,你这番话,若是换做对别人讲,你现在已经死了。”
“正是因为下官知道将军海量汪涵,才敢出此大不敬之言!下官是真心敬佩将军的为人,而非阿谀奉承!”
方琦说得极为动容,确实像是真情流露一般。
“够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
楚云把手一扬,宣告着这次谈话的终止。
说完,楚云转过身就要离开。
方琦刚想叫住楚云,可伸出一半的手最终还是停住,然后徐徐落下,缩了回去。
——
与方琦分别的楚云,没有按照原定的计划立刻去找乔紫青,继续陪伴在她身旁。
楚云觉得,这个时候的自己,需要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独处一会儿,好好静一静。
在自己营帐内的床铺上躺下,楚云翻来覆去过了足足一个时辰,心情非但没有平复,反而愈发狂躁。
即使是过去面对千军万马之时,楚云也没有觉得这么无力过。
辗转反侧也不知过了多久,楚云终于从床铺上爬起身,强行振作起来。
这个时候,乔紫青比自己还要痛苦,楚云身为男人,必须站出来,陪伴在她身边。
为了不被乔紫青察觉到异样,楚云还费了一番心思,把心态调整好,才匆匆赶去乔紫青所在的医用营帐。
好在乔紫青的心思都在研究治愈鼠疫的方法上,没有太过注意楚云的状态,再加上楚云一直竭力掩饰自己内心的动摇,这才没有露馅。
又是一夜的鏖战,直到丑时过去,乔紫青才在楚云的强迫下,心不甘情不愿地睡下。
为了防止乔紫青趁自己走后,独自偷偷地重新从床上爬起来继续工作,楚云还特地藏在营帐入口外,等了许久,见乔紫青并没有起床的动向,才放心地离开。
心力交瘁的一整个白天,让楚云在躺到床铺上以后,没过多久就进入了熟睡状态。
然而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第二天,居然是被属下们的惊呼声唤醒。
“将军!快醒醒!不好了!”
“嗯……嗯?!”
楚云惊醒之后,猛然起身,只觉得大脑因睡眠不足而隐隐感到一阵刺痛。
一手捂着脑袋,另一只手揉着惺忪睡眼,楚云逐渐睁开眼,看清把自己吵醒的罪魁祸首。
“小周?是你?大清早的吵什么呢?!”
“大事不好了将军!”
身穿精铁铠甲的亲卫骑兵,向楚云大声重复道。
“别瞎嚷嚷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倒是说啊!”
感觉自己耳膜都快要被刺穿的楚云,皱着眉头说道。
“死……死了!那些患病的百姓们,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