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从哪儿蹦出来的几千精骑!我们为何没收到消息!”披着一身反射着皎洁月光的亮银甲,张绣在战马上因惊异而紧捏着手中的红缨枪,叹道。
与张绣的一脸惊愕不同,贾诩略显苍老的面容之上在闪过须臾的惊讶后,取而代之的是惊喜,最终定格在那上面的,是狂喜。
“是他!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贾诩的语气充满狂热的气息,简直如同具有信仰的虔诚教徒即将面见自己心目中的神明一般,激动不已。
“他?是谁?”张绣一头雾水地问道。
贾诩保持着笑容,眼神中憎恨、期盼、紧张等多种情绪交织混杂在一起,颤声道:“就是那个从我们手中夺走宛城的小子!若不是他,此刻曹操恐怕都死在我们的手里了!”
“先生说的,莫非是那楚云小儿!”张绣的心同样开始躁动,若不是一只手正握着红缨枪,此刻怕是忍不住要摩拳擦掌一番。
“一定是他!”自宛城一战,贾诩算无遗策的谋划以失败告终,他苦思冥想,一路刨根问底终于得知洞悉自己计划的,竟是一个十六岁的叫做楚云的少年。
从那以后,“楚云”二字近乎成了贾诩的心魔,他不惜劝说张绣委身于刘琦麾下,为刘琦一心效命数月之久,就是为了借荆州之力,有朝一日击败楚云,夺回失去的身为不败谋士的尊严。
一路走来,与贾诩可谓“肝胆相照”的张绣闻言,愤声道:“我这就调转前军,无论对手究竟是不是楚云,我都要会一会他!”
拜楚云所赐,张绣从一方诸侯沦落成为刘琦麾下的一员战将,他对楚云的恨意虽比不上张绣那般强烈,却也只是稍逊一筹。
“不!将军!”贾诩脸上的笑容变得狰狞可怖,“我们要做的不是在此时与他一决雌雄,而是以防守为主,整顿乱成一团的中军,然后,撤回大营。”
“撤?!”张绣难以置信地盯着贾诩接近扭曲的脸。
“当然,撤退。”贾诩接下来用完全不像是在谈论敌人,更像是在向他人介绍挚友般,笑道:“楚云是不会打没把握的仗,他清楚我们的一切状况,若是没有把握在此时此地吃掉我们这两万五千人,他怎会轻易暴露自己的存在,向我们动手?”
如果是别人讲出这番话,张秀只会嗤之以鼻,觉得对方是被吓破胆,但贾诩不同,他像是永远都会保持着冷静,运用自己的智慧,无数次的事实证明,一切难题在他的面前,都将被迎刃而解。
在数次为不停劝告付出代价后,张绣现在对贾诩有着毫无保留的绝对信任。
“好吧,小心驶得万年船,如你所说,这两万五千将士若是折损在此,非但不能夺回宛城,无法洗刷耻辱,还要承担罪责。”
张绣最渴望的就是借此机会夺回宛城后,让刘琦张口为自己向刘表说几句好话,容他继续坐镇宛城,替他刘景升看家护院。
哪怕有着为人做看门狗的性质,也总比郁郁久居人下的感觉要好上许多,张绣已经压抑自己数月之久,铆足了劲,如今宛城攻克在即,越是最后一刻,张绣越是不容不得有任何闪失。
前军在张绣、贾诩的指挥下,很快改变方向,保持着肃然严密的阵型调头向后推进,盾矛手们在四周结成如马其顿方阵般的长方形矩阵,步伐一致地均速支援被冲散得七零八落的中军。
情况对于荆州军来说很紧急,可越是紧急越是不能混乱,如果为急于与中军会合而放弃阵型,那么即使很快赶到中军所处的位置,也只会因阵型散乱而与已乱成一锅粥的中军们一同迎接并州铁骑们又一次毁灭性的冲锋践踏。
攻城时骑兵的作用很小,此次张绣、贾诩二人因而将军中三千骑兵全部留在大营,这也成为眼下不宜与对方的精骑们放手一战的关键因素。
对方有着绝对的机动性优势,除非敌将是个愚蠢到无可救药,会下令铁骑们对如铜墙铁壁般的盾矛方阵发动自杀式冲锋的疯子。
否则,就算张绣此去能击败敌军,也无力阻止敌军撤退,只能用箭矢作为饯别之礼,目送敌军逃离。
将中军一分为二,强行撕裂出一条大口的关羽等人,见张绣挥军回援的步伐稳健,阵势丝毫不乱,连忙中断调头进行反复冲锋的动作。
远在后方掠阵的楚云见状,眉头微皱,见张绣、贾诩做出最冷静合理的应对,心想此二人果然没那么好对付。
陈昭见状,向楚云提议道:“中郎将,敌军阵型严密,进退有度,关将军定然不会再直冲敌阵,不如由我率麾下的弟兄们对敌军进行袭扰,如何?”
陈昭麾下的羽林弩骑经其调训数月,如今不说弩箭例无虚发,也是精准非常。
“不可。”楚云看着荆州军外列的枪阵后,穿着轻型皮甲手持弓弩的射手们,正全神戒备地握着各自的远程武器,立刻否认陈昭的建议。
“敌军少说也有四五千弓弩手,并藏身在盾牌之后,你以千人与之对射,必败。”楚云见陈昭有所不解,当即解释道。
骑射手的优势在于机动性,在大军交战时,利用轻装快马绕至敌军侧翼,后方,射杀对方持盾步兵的背面进行射击,或保持距离袭扰敌军落单部队、重骑兵。
如果让骑射手与敌军正面交战,与成群结队被盾牌保护起来的弓弩手对射,自是必败,就算是同等条件下的对射,也是吃亏的。
残酷的现实:一匹战马的性命比一名普通弓弩手的性命还要值钱得多。
陈昭也算有经验的老将,在楚云三言两语的点拨下,马上会意到自己方才的建议有多愚蠢,挠头一笑,尴尬道:“是末将糊涂了。”
“无妨。”楚云谈笑安慰道:“我倒是另有计划要你去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