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鸢气结,这峭壁上,是他从前为供她修炼,专门布下的九曲回意阵,千转百绕,阵眼跟他肚里藏着的小心眼儿一样多,不能用飞的,必须触发所有阵眼,越往上大阵的压制越厉害。
她时常在这绝高的陡崖之上,手足并用像猴子一样绕着弯攀爬,稍有懈怠,就被阵法催命似的发起攻击,打得她皮开肉绽。
她小的时候那也算是天赋异禀,出壳就有筑道期的修为,与他旗鼓相当。
必定是这人的好胜心作祟,他不光强迫她,自己修炼起来也跟玩命似的,年仅三十岁,便以叹为观止的速度,成功渡过天劫,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玄响高手,被世人喻为天纵之姿、旷世奇才。
这下对付她就更驾轻就熟,好歹她也被南疆群妖奉为尊主,堂堂朱雀后裔不靠翅膀,被他逼得在山崖上蹿下跳,让妖怪们看笑话,简直颜面扫地。
“庚金精作为幻境的中枢之力,待会儿作用到你身上,只怕你又得如从前那般吃一番苦头。”
这话说得她毛骨悚然,可怜巴巴摇头,卫霄威逼完再利诱,“咱们可借回意阵,先他一步夺下庚金精,失了动力,幻境便不攻自破,那时不必擒住境主,或许也能出去。”
离鸢听他说咱们,眼珠一转,“他说你修为未失,不如你来。”
“我这修为不过假象。”
卫霄亦同样了解她的好胜心,深谙请将不如激将,“他是你家小辈,算计到你头上,难道你就不想亲自破阵,再好好惩治他一番?”
果然,她听了这话便摩拳擦掌,把头上横七竖八的发饰摘下来随手一扔,紧了紧袖口,双脚一弹攀上岩壁。
这里是她八百年前就走熟的阵法,即使如今身无灵力,凭着敏捷的身手连连纵跃,脚下只在微微凸起的石尖上稍一借力,身轻如燕旋飞而上。
这是身体久违的真实触感,真好!
到达第一个阵眼,轻微的灵力波动自脚下传导至崖顶,阵法能用,她一阵心喜,回过头来,离着十数丈看向下面的人。
卫弘晟微微仰头,平静注视着她,她心头一动,扬声朝他喊:
“弘晟哥哥,谢谢你。”
他的承诺在未出口前,便已做到了。
八百年来,她在魔渊下混沌无知,浑浑噩噩的零星意识,化作点滴梦境中的碎片,他始终不离不弃,如同现在这般,将她负在背上,努力攀回人间。
这声谢早就深埋在她心底,混杂着过去她对他的所有感觉,她惧怕他,敬畏他,带着与生俱来的依恋,难以割舍。
卫霄默不作声,眸中映着她肆意张扬的笑脸,淌进心底化作暖流,浸润干涸寂灭的心田。
他知道这种感受只能短暂停留,珍而重之铭刻在道心的枷锁之上,即使出了幻境后恐怕再无法回想起,但这份柔软是曾真实存在过的。
……
客舍中,一团光影悄然而至,化出人形,披风的兜帽下露出半张苍白的脸,走到不省人事的木青青身旁,手毫不迟疑按上头顶。
一丝微弱的声音自他身上传出,“你要搜她的魂?万一被卫霄发现,岂不坐实……”
“阿谨……”
兜帽扬起一角,露出方怡白净的面孔,神情显得木然,全无贯常的灵动活泛劲儿,语气却不容置疑:
“这里不过是个幻境,一时三刻便会化作废墟,他们没时间再回这里。”
玄武幼兽略带迟疑,“老祖说了,不能伤了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