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玉楼碾碎指尖一颗米粒大的玉珠,飞出一只小小蛾子,无声无息展翼,出了天香楼,朝着对面的丹桂坊而去。
这信蛾不比井木塔仙人用的符鸽,只能做短距离传讯,今日扶风一直守在彩凤轩,监视离情的动静。
少顷信蛾回来,道离情一直在彩凤轩,这会儿正准备启程往柳宅,柳希元是鉴花宴的主宾,她今日全程随侍在侧。
这倒是奇了,景玉楼通过神识,注视房中的花娘,都说她从不以真容示人,深居独处也用着好姐妹这张脸,莫非真如坊间传闻,本来面貌奇丑无比,见不得人?
他灵台早开,神识强大上虽不如顾明澄那般可覆盖全城,身周数丈距离内,敏锐程度却与筑道境不相上下,这便是以天地阵灵修的优势。
此时他人与花娘隔着两三间屋子,神识外放而出,宛如耳目亲临。
一个着浅黄长裙的女子正从走廊那头过来,到了花娘门前,景玉楼认出这人便是苏缓缓,她也不敲门,很是熟稔地推门而入。
“大姐,今晚的宴你真不去么?”
苏缓缓的声音娇软清甜,按说她年纪最少已有三十许,无论装扮和神情,却仍似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可见历经风尘仍能保有一颗纯真赤子之心,方为世间尤物。
花娘轻笑一声,“年年鉴花,花儿都老了,还去凑什么热闹。”
景玉楼注意到这嗓音格外低沉,带着一点点暗哑慵懒的意味,与离情宛如黄鹂般的清亮歌喉全然不同。
她接着说:“今晚我还有事,你要是觉得闷,不如陪孟君一道去瞧瞧热闹,没得孤零零一个人守在楼里。”
苏缓缓带些失落咕哝了句,“你怎得又出去……”
景玉楼心头大定,果然他们的猜测没错。
他和小六推断,上次的三具祭品在端阳节那日初成,重五之日阳气最盛,接下来盛极必衰,初六子时至阴之刻,便是焚书献祭,祭礼启动之时。
历牌上,今年重七恰好也是阳盛火旺,因此祭主极有可能在今夜到子时前后,完成最后一具祭品。
既然已提前知道目标是陶家女,只要盯住花娘和息冈山那边,便有可能在献祭当场人赃并获。
这时一个婢女推门进来,苏缓缓正软语抱怨,“柳大人一来,冉郎忙得见天儿不归家,今晚恐怕也不得闲。”
那婢女凑在花娘耳边轻声说话,景玉楼只隐约听见断续的几个字,“宫……容姑……恐有……”
花娘不动声色站起身,口中安慰苏缓缓:
“你又孩子气了,孟君肯上进是好事,归家……,你真要他拿妓寮做家,与你在这楼里厮守一辈子?”
她脸上冷峭的讥讽一闪而过,温声道:“去吧,我这会儿就得出去了。”
“怎么现在就走?”
苏缓缓的询问,跟景玉楼的讶然不谋而合,刚不还说是晚上,那婢女给她递的什么消息?
他心底隐隐生出一丝不安,见这边花娘送了苏缓缓出门,回来后坐在镜前,敷粉描眉一番,不一时,已全然又换了一张脸,看上去普通至极,毫不起眼。
他已又放出一只信蛾,这次是飞往城外。
息冈山跟城里相距二十余里,无法通过信蛾直接跟那边联系。
茗心带着府中护卫候在城门口,恰好可做传讯的中转。
为着两边时刻保持消息畅通,本是和小六约定每个时辰报一次讯,景玉楼这时才发现,这一个时辰的消息一直还未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