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跟着顾明澄又从山上下来,回到杏源村,后者一眼看见人群中的小和尚,莫名生起些似曾相识。
修乙被顾仙长叫过来盘问,从怀里掏出一份度牒,姿态庄严呈上。
青轩荐他到义善堂,特地嘱托颜若依关照一二,她见状走上前,对着顾明澄敛衽一礼:
“这位小师父法号觉空,自西昌无相禅院来,师从护教伽蓝善明尊者。”
听得“无相”二字,一向不敬佛法的顾明澄也起了些肃然,这是西昌佛国第一禅院,寺中住持及四大护教尊者,皆属善字辈。
善觉定慧,这小和尚的辈份不低。
顾明澄把这份由西州都护府签署的度牒,拿在手上看了半晌,满心的盘问有点说不出口。
修乙那日上宣灵台前,把证明身份的文书,连同木狐狸一并寄存在青轩处,是为着若一旦败露行迹,不至于拖累身在西昌的师门。
这个身份,是经齐朝认可,比起上次跟顾大仙长顺嘴胡诌,一点掺假的水份都无。
顾明澄斜瞥一眼小和尚,拿话套他:
“觉空小师父,你来南黎,可是曾许下什么普天大同的宏愿?”
修乙以后不必再做招摇撞骗、大肆敛财的神棍,端庄的脸上神情冷漠,合什回应:
“阿弥陀佛,小僧秉持吾师禅行,修习小乘法门,阿罗汉独了生死,不度世人,若论宏心大愿,恐怕要让仙长失望了。”
他摇身一变,过去普度众生的低眉顺眼,换成如今自恃清高的独善其身。
顾明澄摸摸下巴不言,身后的端方眼睛骨碌直转,他在地宫追了修乙一天一宿,对他妖身的气息相当熟悉,此刻只觉这小和尚可疑,围着人转了两圈,鼻子微不可查地轻耸。
“端直端方,你们两个不必跟我回城,留在这儿帮忙。”
顾明澄其实早对当日逃走的狐妖失去兴趣,不再多想,吩咐两个弟子一声,抬脚便走。
枭在后叫住,嘱托他进城后把那枚傒囊塚送到景玉楼的手里。
景玉楼这会儿还在城里,预备着鉴花宴开始后,由他出马,将花娘从天香坊引出,带到杏源村来。
有了这块香石,便能多添几分成功的几率。
今日景玉楼本是不同意颜若依也来的,怕她身处险地,自己不在边上,万一有个闪失。
作为最后一重祭品,颜若依毕竟不比太子和皇后有宫禁铭文保护,风险实在要大得多。
不过架不住她坚持要来,最后还是出动未染,有虎灵贴身保护,景玉楼才勉强答应。
这么说起来,王爷的确坐实宠妻之名。
快到晌午的时候,村民为酬谢义善堂的善举,专门备下饭食,招呼众人就在村口大榕树下,摆了十来桌颇为丰盛的席面。
颜若依见小圆儿在旁兴致缺缺,饭也不用过来陪她,两人避在一处花荫下低语。
小圆儿这一个月日日被六爷押在静室闭关,一直没怎么和颜若依碰面。
那夜虽是醉了,并未听到她自愿舍身的表白,却多少也知道,如今世上除了皇后,只有这个离彩衣,与自己血脉最为相近。
这是她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