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人一猫已到了西城以杂乱著称的芝麻巷。
“你可知此巷因何得名?”
小圆儿又卖弄能耐,不过等捧哏接话这毛病已经改了,坐在枭的肩头,自顾自指点江山:
“你看这里住了那么多人,这么小一片地界,得有几千户,每家芝麻粒大点儿的屋子,打开窗,就能跟隔壁握个手。
但邻里之间,远不像本城世居的那些贫苦人家。这些南疆搬来的百族人,住在这儿时间长的,也有二三十年了,却老死不相往来。”
此时天近傍晚,正是日落而归的时辰,细密的窄巷有些地方只容侧身而过,街上人流朝着四面八方涌动,乱得毫无章法,却鲜少见相互间打招呼的。
人头攒动的街道上,喧闹声却很小,场景看着有些诡异。
枭穿得虽简朴,但只这张脸,走在面有菜色、短衣拮据的人群中,仍是分外扎眼。
却无一人围观,大伙儿看他一眼后,大多赶紧低下头去,脚步反而更快两分,矮着身子从他边上飞快蹿过去。
小圆儿接着道:“这些人都怕事得紧,百族人本就不受朝廷待见,生怕沾惹是非。邻里极少串门,都是各家顾好各家。
否则落个私下聚众的罪名,那是问都不用问,拖到衙门就能乱棒打杀。同族都极少来往,更别提不同族之间,这些南疆人本也不融洽。”
南疆百族过去世代居于山林,山高路险,往往一山之隔就够老死不相往来的了,如今全挤在这么个闭塞的城里,二三十年不过一代人,的确难以适应。
芝麻巷,就似一粒粒个头细小,合拢做一堆,也散沙般聚不住的芝麻粒儿。
小圆儿眼中露出一抹狡黠,“这些不过是表相,大日头底下看着,像谁和谁都不认识,但他们毕竟都有同一样的身份,——乱民。
官府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同族之间的凝聚力,是打不散的。
再是芝麻,单独一粒放在眼皮子底下,自是瞧不见,真有一天聚合起来,那还是很显眼。”
枭微微回头,垂眸看着肩上的她,那张脸洋溢生动,即像不谙世事,又似洞察世情,分外矛盾。
仍是和从前一样,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什么都不在乎。
小圆儿斜觑他一眼,斗胆挑衅一哼。
她还是察觉到了,他刚才转移话题,心下有些不满。
如今双方也该算是开诚布公,共享线索,大理寺送来的卷宗,迴春祭相关的事,他都说给她听。
她也积极配合,替他打探消息。
怎么还有事瞒她?
这从乡下小地方来的魔头,有个地方很古怪,朝堂里的势力之争,他都很懂。假扮太子,装得比真的都像。
他若过去身在山野,真如修辛所说,被推崇为山神,却对这些活在底层,艰难求存的百族人,丝毫不看在眼里。
这点就不如她。
她长于市井,在铜佛寺十年接触最多的,不是那些钱多人傻的世家富商,而是丹桂坊、芝麻巷里的南疆乱民。
临阳城的百族人,看似松散,内里其实以族群划分,各有各的联系途径,相当隐蔽,也并不都是内斗,相互间也各有助力,可算一呼百应。
她正琢磨,是不是也把这些瞒着,才算礼尚往来,就见六爷又跟她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