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根手指的骨头,像是一下子消融,从坚硬变得软如面团,之后失了形状,只剩两截空荡荡的皮,松软无力垂落。
这一番作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像贵妃那样平日最爱惜己身,伤了一片指甲都要大发雷霆的人,此时看着那人几乎烂成个大洞的喉咙,和两根只剩了一层皮的手指,已经觉得反胃作呕。
就连宇文虎的眼中,也流露一丝莫名的佩服,这人未曾修行,不过凡人之躯,竟也能这般干脆利落地破喉断指,想必真是心志坚毅,这样的人,已令他改观。
他伏身在谢安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后者点头,心下很是满意,带了痛惜的表情,亲自俯身扶起颜致吾。
“你怎的这般性急,本相何时说不信你了?致吾,你是万载难逢的良才,是本相的千里驹……
往后你且安心,一应所求,本相无不满足你,将来还要另寻机缘,替你恢复声音,还有你的手。
唉,你说你,真是……,你这双手可称无价之宝,怎能如此不爱惜……”
从此口不能言,没了食指无法书写,颜致吾知道自己这回算是保下一条命来。
他脸上并未流露任何表情,惟余的八根手指灵活动了一下,给谢安打手势,意思是,剩下的,也足以为相爷效力。
谢安难免心下感慨,原本他外有颜致吾这用药高手,南疆诸事皆称心顺遂。
那些不为外人道的事,他一向只放在南疆那种乱地,即使井木塔真查出些不妥,看在收益的份上,也不会为了那起乱民,真难为他。
既于塔有功,又私下敛财有道,内有宇文虎给他争气,眼看前途一片光明。
景家的江山他是不可能夺下的,就算老祖肯为他亲自撑腰,齐皇也必不会叫外姓篡位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让其他附属国,西昌、北坦那边生了念想。
只待将来玦儿称帝,南疆这片土地,他才真叫无冕之王。
这般好的形势,偏生这蠢女人竟敢在都城行邪祭,简直不知死活。
眼下还不知那边到底查到些什么,他问义子,“虎儿,接下来,你觉得该如何?”
宇文虎目光不经意地朝贵妃瞟了一眼,沉吟道:“顾明澄动用神器查邪,这事恐怕小不了。眼下兴许还有个转机,按塔规,动用督邪,六个时辰要回塔述职,若义父早些联系那边,换谢家仙长来……”
谢安猛地摆手,“不成,若真是邪祭,恐怕来也于事无补,反有大祸。”
贵妃的脸“唰”地惨白一片。
谢安敛眉垂目,并不去看她,对着景玦温和开口:
“玦儿,你不是一直想去南明谷么?到时让你虎哥多带契着你。怎么说,你们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这样一来,就算……”
他这才抬眼看贵妃,话外之意很明显,就算真被你这愚蠢的娘给影响了前程,还能另寻退路。
南明谷的机缘,之前舅父一直不肯松口,景玦一听开头已是大喜,他对宇文虎的敌意,大多也源于此。
待听到后面,也不由得朝母亲那边多看了两眼,神色复杂。
贵妃勃然大怒,谢安这番话的含义太多,她这是真要被当作弃子了吗?现在就当着她的面,挑拨他们母子,当她眼下就是死的?
她冷笑一声,“我知兄长看不上我这个妹子,给人背锅已不是头一回,不过谢相爷,难道你当年不也是和我一样蠢?信了他的鬼话,也给人当了一回替罪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