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八百年来,这魔渊中的雾气一直在消散减弱,甚至天气晴好时,站在崖上都能瞧见一两百丈之下,怪石嶙峋的岩壁上,寸草不生。
那是当年被灭世之焰焚烧后的结果,那火在渊底不知又烧了几百年,致使整个万枯山一带炙热无比,山间只剩下耐火性强的植物,也有喜火的妖兽偶尔出没,凡人难以靠近。
到南黎建国的时候,火势已明显消退,这一带也就比附近其他地方稍显炎热。
当时井木塔主谢灵运曾亲临魔渊查看,预言最多三百年内,魔火将彻底熄灭。
果不其然,一直受严密监控的魔渊,十年前便已熄火,黑雾已消弱得,偶尔只在山间飘过几缕。
昨夜镇妖塔铃敲响,与惯常每隔几月就有一回的魔渊异动没什么两样,照例是派出一名地门塔使,协同数名师弟师妹,出动塔卫半部,前往巡山。
这次受派的地门塔使名叫慕哲,身为玄响塔主谢灵运的亲传弟子,虽同为筑道期,在塔使中的地位,比起苍、黄两门,却属高山仰止。
一塔只有一位玄响仙尊,与其下数百名筑道期,从名份上皆属师徒,但苍、黄两门的弟子,有的熬到五百岁上下,寿元将断,身死道消之际,或许也不曾亲眼见过师尊一面。
筑道乃是镇妖塔的中坚实力,同僚间相互以师兄弟相称,无非是显得更亲近些。
入门长幼有序,尊卑之别,以四门划分,更多的是为体现修为深浅。
此时七名镇妖塔使皆悬空而立,六人在外成拱卫之势,脚下笔直相对的,仍是在悬崖之内。
唯有正中一人凌驾于深渊巨大的空洞之上,手中法器乍看与尘镜相仿,灿若骄阳的锋芒却尤盛百倍,映得他整个人隐于光影中,连轮廓都无法看清。
金光日影探入深渊,却也只照及数百丈,更深处,仍是幽沉一片的死寂。
慕哲的神识随在炽衍轮的日影上,方得探入魔渊百丈之下,此乃塔规禁令,当初定下时,是为防魔渊深处,残余魔尘侵蚀道心。
然而如今的魔渊,早已是时过境迁,他私心里对此其实颇不以为然,不过仍是谨守塔规,一丝一毫不敢逾矩。
专为探查魔渊而制的法器巡验完毕,已是月上中天,慕哲收了神器炽衍轮,大袖一扬,翩然落回崖上,气定神闲负手而立,玉色长衫在月光之下更显皎洁。
周围六人今日随他来此,各领护法之责,也要向神器输送灵气,轮番上阵带猛补丹药,也只是杯水车薪。
操控神器六成以上,皆来自慕哲一人的真元,他一人抵得上六人之合,此时却全不见半点疲色,众人望他的眼神,皆满带崇敬。
一旁苍门的谢逸平躬身一礼:
“慕师兄,您看,这回的异动可有不妥?”
慕哲微微一哂,“无妨,师弟等无需慌张,如今这魔渊比起百年前,也不过就是个深坑而己。天地间造化如鬼斧神工,这里比起北坦大裂谷,恐怕还要浅上一筹。
这回的雾气已几乎全不见踪迹,正与师尊所预言的一般无二,灭世之焰终有余烬消融的一日,算算也有快八百年了。”
他的语气带着些感慨,更加赢得一众后辈瞻仰的目光,八百年于他们这些初入道,年纪只在一两百岁之内的人来说,犹如夏虫语冰。
虽说他们平日出塔,在世人眼中,是青春永葆的仙人,以百岁之身俯视凡俗,个中优越感令人欲要冯虚御风。
但回过头来,在年岁比他们又长两三轮的地门师兄面前,那就还如孩童一般没见识。
就连北坦大裂谷他们都没机会去亲眼见识一回,至于灭世之焰,那便更是只能在塔史典籍中观摩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