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顾飞卿,此时面如死灰,她不信我,争辩何用?
顾飞卿惨笑一声,向李夜墨拱了拱手,“多谢李兄了,顾某叫你失望了。”
转又向白氏二人,振了振衣袖,坦然道:“罢了,若我拿不出证据证明我所说的,若我把这些事都认了,你们火船帮要怎么处罚我?”
你们火船帮?此时,他已经不把自己看作帮众了。
李蓉蓉心头揪紧,裙摆被掌心汗水浸透,指甲都刺进肉里,仿佛一个重要的东西马上就要被夺去……
而且……而且再也回不来了!
白犀道:“帮众勾结外人,暗害堂主,该杀!”
“你说的是寻常帮众的下场,不是我的!”
顾飞卿大笑道:“我是顾首顾飞卿的不肖子孙,太爷爷恩义遍施江湖,如今的武林泰斗,那个不曾受我太爷爷恩惠?我是顾家的小公子,富可敌国,家私无数,一条小金鱼,就能调动天下银钱,剑仙也能砸下一尊来!”
顾飞卿手指在各位堂主脸上一一点过,轻蔑道:“就算我勾结外人,就算我暗害堂主,本公子倒要看看,你们谁敢杀我!”
众人陡然安静,一时间针落可见。
李蓉蓉头脑一片空白,适才顾飞卿的手指并未跳过她:是了,她也是火船的堂主,对他来说也只是火船的堂主了吗?
白凤笑道:“是啊,若是你,驱逐了便是,毕竟……顾首对我们火船也曾有过恩惠嘛。只是从此,不许你再迈入火船帮一步。”
顾飞卿最后看了眼李蓉蓉,秀眸中的挽回,终究什么也留不住了。
“呵,求之不得……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小公子叹了三声,决绝转身,大步离去,不曾回头。
李夜墨担心顾飞卿出事,慌忙跟出去,只是马上被顾飞卿赶了回来。
小盟主大好前途,何必趟顾某这浑水,天大地大,不止嘉陵江一条江,也不止这里会有一个小龙女……
李夜墨安慰他小龙女身不由己,若真能忘了便忘了,若不能忘了,还要说个清楚才好。
顾飞卿道:“李兄,你是个好兄弟,拜托帮我转达小龙女,花花大少顾飞卿的一百九十六房老婆,没她小龙女的份啦!”
李夜墨连连点头,虽然……明知道他说的是假的。
沧浪堂外堵了不少闲人,都在等着看火船帮的热闹。
顾飞卿一把推开众人,大喊道:“等什么等什么!今天可看不到顾小公子人头落地!”
有好事的问道:“公子,里面审的可是那位爱惹祸的小公子顾飞卿?”
“正是在下!”
顾飞卿一点自己的鼻尖,“顾某人私通九江门,暗害火船堂主,我就站在此处,问天下谁敢杀我!”
众人一见小公子好似疯了,纷纷避开,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小公子现在哪里去?”
顾飞卿茫然片刻,忽然笑道:“事情办妥,该回九江门了!”
小公子走在前面,众人远远跟着,都想去看这份热闹。
顾飞卿先到银菩萨吴珂堂口,一通砸门呼喊。
吴定蝉与吴珂早就收到消息,对这个打不得骂不得的活宝无可奈何,紧闭院门,由着他胡闹。
顾飞卿吵了一阵,见始终没人出来,也没了兴趣。
有人建议道:何不去九江门总舵?
顾飞卿恍然,掏出几张银票,从附近商户那买了辆牛拉的板车,又从酒楼里买来几坛好酒、几碟好肉,铺在板车上,一边吃喝一边悠悠向九江门总舵过去。
牛车走得慢,好事的人都步行跟着,走了半天,日头已经泛红,终于到了九江门的总舵。
青砖白瓦,庭院深深,石狮威武,朱门紧闭。
众人不禁惋惜,九江门好歹也是三帮三派,怎么就怕了顾家?
顾飞卿已经醉了七分,拎起酒坛站在牛车上,身形摇摇晃晃,“叶门主,我与你阴谋勾结,暗害葫芦山范亦,如今东窗事发,本公子被火船帮赶了出来,你紧闭门户,也不肯见我了吗?”
“九江门三位门主,十三座堂口,个个龟缩不出,背信弃义,没有一个英雄!”
“你们是怕了火船帮,还是怕我顾家?”
“九江乌龟,有没有和本公子出来对质的,九江乌龟,我这么骂你们,谁敢拿下本公子项上人头!”
“谁敢杀我!谁敢杀我……”
他每骂一句,众人就喝一句好,热闹非凡,只是院门始终不曾打开。
时间久了,顾飞卿倦意上来,睡倒在板车上。
牛没了管束,自顾自信步乱走。
众人都知道车上是顾家的小公子,茬子很硬,没人想找他的麻烦。
小公子背火船骂九江,如今酣睡在破烂板车上,想对他发善心加床被褥的,也要掂量下自己的分量,怕不怕两大帮的怒火。
如此,人人避让,任由牛车在阆中城里游荡。
夜渐渐深了,众人意犹未尽,也都纷纷散去。
牛车走到一处小巷,牛忽然止住步子,睁大了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今天,第一次有人拦它。
“小公子,你今天说什么来着?”
顾飞卿揉着惺忪睡眼,“什么说什么?”
“哦,就是你在门外喊的。”
顾飞卿定了定神,笑道:“他们就派了你一个臭鱼烂虾?”
“是,就我一个。”
“我说九江乌龟,谁敢杀我!怎么,你敢?”
“咦,什么?”
“谁敢……”
噗!
月光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弧线……
牛舔了舔嘴角的猩红,摇头晃脑,蹄子在青石板上轻轻交错:是彩虹吗?
悼词:
乍醒推门惊裹衣,
香园萧索顾非卿。
春来不往桃花处,
梦中常忘故人疏。
幽途茫茫何路去?
江水湍湍盼鲤鱼。
烛花落尽无一字,
夜烧红笺叹早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