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无人性有记忆,暴虐无常、恨意满腔,群居、食人、遮天蔽日,叫昏鸦,虽也是先祖,却受奉不受供。昏鸦常年呼啸在外,昏鸦遮蔽之处尽是乱鸦坡新封之土。
乱鸦坡匪众不出乱鸦坡,只因为出了乱鸦坡便没法化身寒鸦,一旦死在外面,便成了孤魂野鬼,地府不收,鬼差不管,日日被烈阳灼烧,夜夜被罡风撕裂,无休无止。
仵向北肩上的乌鸦是他娘化的素鸦,若他死在外面,尚可将他背回乱鸦坡。
不过乱鸦坡太小了,匪众们上数几代就都是亲戚。
为了繁衍生息,乱鸦坡不仅要财物、要车、要马,也要孩子、要女人!
李夜墨不明白仵向北为何要说这些,揉了揉额头,有些不耐烦。
仵向北问道:“飞蒲草,你说镇远镖局够资格平安出入乱鸦坡吗?“
李夜墨登时一愣,他可知道,钟难走镖从来都是穿过乱鸦坡,绕行少说要多走两日。
“钟难老匹夫早将女儿许配给了乱鸦坡,她现身在乱鸦坡之日,就是完婚应誓之时……“
“不管钟前辈答应了什么,她绝不会嫁给你们。“
李夜墨不相信仵向北的话,但还是忍不住出口否认。
二人出了城。
李夜墨要去找钟晓。三个番子面貌与汉人迥异,目标很大,想来不会太难。
仵向北则抬头看了看天,干燥的秋天还盘着不肯离开,离下雪还远得很,便无所谓的跟着。
大约走了半日,道旁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酒铺,在路边摆下几张桌子,如今却坐了不少人。
一桌是两个少女,都可算作世间绝色,也是环肥燕瘦各有不同,一个白衣胜雪,如同一个冰块,冷冽逼人,一个碧绿长裙,好比一只喜鹊,眉飞色舞地叽叽喳喳个不停。
一桌是两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一个穿红衣女装,擦脂抹粉,一个穿青衣戏装,满脸油彩,李夜墨虽不认得,却也能猜到,这便是红娘子陈红衣与戏痴陈青衣兄弟。
一桌是个白胖和尚,面容和善,似个真佛。
李夜墨和仵向北去时,恰好余下一张空桌。
“两位客官,想要点什么?”
小二哥搓着手立在一旁,笑出一脸褶子。
“哦,两张白饼,酒与菜也上些,”
李夜墨扫了眼仵向北肩上的乌鸦,乌鸦也歪着头回看了他一眼,“再切二两鲜肉来。”
小二哥应着,小跑去后堂安排。
“我准备去嘉陵江碰碰运气,你要一起去吗?“沉默了片刻,李夜墨先开口道。
“是火船帮吗?“仵向北问。
这并不难猜,火船帮与丐帮、九江门并称三帮,同属天下一流帮派。火船帮雄踞嘉陵江,所拥船只不可计数,与霸占诸多支流的九江门相抵,即使是仵向北足不出山也会有所耳闻。
“是了,三个番子颇为瞩目,我想那些船夫们也许会听到些什么,而且,他们也有一本《摘星玄叶手》……“
仵向北想了想,道:“那我也去,火船帮有长生剑皇甫劫,是个好对手。“
李夜墨点点头,他去也好,那一身剑法或许能帮到忙。
“二位朋友,我可以坐这里吗?“
一个华贵公子走过来,嘴上在问,屁股却直接坐下,摇着折扇,举止轻佻无度,却并不惹人讨厌。
身裹流光水洗长衫,腰缠翡翠白玉带,头顶雁翅紫金冠,额上一道祥云捧日金抹额,一双桃花眼水光湛湛,宛若游丝。
李夜墨道:“当然可以,请自便!“
那公子正了正身子,抱拳道:“二位朋友好,我叫顾飞卿,顾恩青是我太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