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剑法一出,周身关节好似消融不在,两节手臂再加一柄长剑,随意扭动如同赤蛇吐着长信,或撩或砍或刺,剑招总能从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刺出,而你想攻击他,他却身子古怪一扭躲了过去。
李夜墨不敢再贸然靠近,只绕着仵向南快速移动,七星困斗,画轨如牢!仵向南整个身子都暴露在李夜墨的视野里,纵他剑法再快,不信便没有破绽!
初时,李夜墨还真能寻着机会,打出一拳两脚。
仵向南身子跟着李夜墨的脚步扭转,却左右追不上李夜墨身形所在。只是李夜墨不等击中,又要飞退几步,拉开距离,不然马上就要被仵向南的剑追上。
你进我退,你退我进,仵向南来回几次也就明白了李夜墨的路子,无非仗着步法灵动四下躲闪。若他真有一手厉害兵器倒还有些看头,以这般不入流拳打脚踢来攻击一位剑仙,哪怕只是准剑仙,也是纯属作死。
明白了这些,仵向南脸上的认真又换作波澜不惊的温柔,轻声道:“轻功是最无用的武学,除了逃真是一无是处,你若走我不拦你,但你要留我必杀你。想要报仇的话,记得来世别学轻功!”
说罢,仵向南向地上一坐,紧闭双眼,右手举剑,直指苍天。
李夜墨步子更快,小腿的肌肉紧绷如同一块石头,这样的奔跑近乎自虐。
李夜墨第一次这样憎恨自己,憎恨翠屏山,憎恨无用的轻功!但即使无形的怒火几乎焚毁天地,真切的现实里却还是无可奈何,像一只支棱着羽毛奋力咆哮的麻雀。
虽然他们面对不同的敌人,但弱小者的处境从来都不尽相同。
轻功天下第四在这样不见经传的小匪窝里还是被人轻视,动了杀心也什么都做不到啊!
东风恶看出了李夜墨的窘境,高声道:“飞蒲草,死媒三诺,老子还欠你们两诺,若想用了便开口!”
李夜墨还未开口,钟晓一边推搡乱鸦坡的疯女人,一边大声回应:“秦前辈,你现在就带走墨哥吧,他不是那恶贼的对手,你也不会是!今天钟晓一人死在这,谁也不连累……”
“钟晓!你胡说什么!”
李夜墨大声抢断,愤怒且悲怆:“今天若真是我们的死劫,你叫我怎么独活?不能活着成亲,那就以黄泉做酒,鬼差做客,路上补个鬼亲,你这一生我定了,你休想逃出我的手心!”
钟晓的眼泪又流下来,“凶我做什么?你这混蛋装什么痴情!不要死,要活着啊!”
东风恶看二人有了赴死之意,激动得手舞足蹈,一脚踏上酒桌,杯盘倾翻,晶莹的酒珠漫天飞舞。
“好好好!秦某终于证得有情人!你们要结鬼亲,老子也随着你们变鬼做个主婚人”
钟晓吃了一惊,连忙劝阻道:“这事与前辈无关,不必做到这种地步!”
东风恶一拍腰间,两柄络金鹦鹉刀立刻滚落在手里,高举着刀大声呼喝道:“死丫头小瞧谁?老子可和飞蒲草不同,一双缠定青丝的鸳鸯刀,漫漫红尘也斩得……区区剑仙,乖乖授首!”
一旁的仵向北挠挠头,用剑鞘戳了戳东风恶,一脸无辜道:“大淫贼,我哥让我看着你,你想那里去?”
东风恶不再多言,乱鸦坡上贼人众多,当断不断反遭其乱,既然决定插手,就要利落干脆,抡刀直劈向仵向北的顶门。
替死鬼反应也快,面色瞬间狰狞,将东风恶吓了一跳。
人也能做出这种表情?
剑鞘一横,仵向北自面前由下而上画了个大圈,格住东风恶的手腕,一柄长剑划破长风、紧跟在后,轻吻在东风恶的咽喉。
“喂,大淫贼,我浑身都是伤,你照顾一下我,消停点可以吗?”
“老子、老子……这怎么可能!”
东风恶感到难以置信,他没和剑仙过过手,但听天雷公唐璧吹嘘,在天池剑仙赤铁寒手下发出十一枚雷公凿,之后才被近身划开了肚皮。
照理不至于这样完全没有机会,可是喉咙轻轻的刺痛感异常真实,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配合地把刀放下。
仵向北满意道:“这就对了,要我说,你们这些练轻功的就是贱……”
东风恶又要发作,仵向北赶忙给他倒了杯酒,“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逃跑不好吗?你们那来的自信去直面一位顶尖剑客……”
东风恶掌心全是汗,抓着酒杯都有些打滑,扭头看向高台。
李夜墨还在飞驰,画出一道道星轨,也许他都没注意到这边的战斗打响,又转瞬结束。
李夜墨一次次尝试靠近仵向南,甚至不惜以受伤为代价,但收效甚微,仵向南的剑尖如同生了眼,始终跟随着李夜墨的心脏,追不上心脏,就咬一个伤口。
此时,李夜墨身上已经有了大大小小十八处伤口。
“笨蛋,他还站着只是我哥想彻底留下他,毕竟能逃走的猎物最让人讨厌。”
仵向北嬉笑道:“大淫贼,你见过恶鬼了吗?”
东风恶苦笑一声,“见过了,你这小王八蛋就是个恶鬼!”
仵向北被夸奖了一般,腼腆的笑。
天池剑仙一定是留了手,不然唐璧也不见得有机会打出十一枚雷公凿。剑仙,真就这么厉害?
仵向南马上给出了答案,长剑一甩:“飞蒲草,你跑得比刚才慢多了,累了就睡吧!人间多苦啊……”
百鬼夜行——虿笼!
无数的寒光刹那间将李夜墨笼罩,毒蛇们在黑暗中吐着信子,信子上缠绕着蚀骨的毒!流光构成的囚笼如同满天星星,呼吸了两下,猛然收缩!
成百上千的细密伤口在李夜墨的肉体上骤然出现,比仵向北身上的更为惨烈。
双脚筋腱被直接挑断,双手被利刃刺穿,两眼也被血蒙住,细密的伤口让他身上每一处都像是鱼网状的鳃,每一片都颤抖着向外鼓出血水……
李夜墨不由控制得从嘴里扯出痛苦的哀嚎声——可能在场的人很长时间都吃不下鱼了……
“墨哥!”
钟晓痛哭出声,嘶吼着,悲伤的声音把众女眷都吓得不敢靠近。
仵向南踩着李夜墨的胸口,用他的脸将剑擦拭干净,递回剑鞘,死寂的风吹卷着他大红色的袍带。
看着钟晓,仵向南嘴角轻轻扬起,那温柔的神情,如同草长莺飞四月天气,正是每个少女理想的情郎。
“晓儿,这就是你的英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