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放了老子!”东风恶也不回答李夜墨的问题,死命的挣身上的绳子。
这绳是刘家庄捆牲口的糙绳,三百斤的壮猪都挣不脱,更何况只是轻功闻名的东风恶。
不动还好,一挣扎,片刻功夫,东风恶两条胳膊就剌出了大大小小的血痕,脖子上两道青筋直跳,宛如缠着的两条细长的紫蛇!
钟晓忙上前阻止道:“臭贼别挣了,你就要勒死自己了!”
东风恶涨得脸色紫红,“死了好,死了好,不放了老子,你们就带着尸体去找唐乌龟吧!”
钟晓用力拉起东风恶脖子上的绳子,替他松出一口气,“臭贼,你是宁愿死也不愿和我们回去?”
“老子有了急事,宁愿死也不能跟你们回去了!”
钟晓秀眉团蹙、银牙紧锁,眼看东风恶又要拼命挣起来,一跺脚,伸手去解后面的绳子,:“这贼失心疯要勒死自己了!臭李夜墨别愣着,快替他解开!”
东风恶也道:“飞蒲草你也快解,不然老子就憋死我自己!”说着,真的憋住气不再呼吸,两只眼睛鼓得像个蛤蟆。
庄户们不知道是有多恨东风恶,打了一连串死结,挂在后面,好似背了一串炮仗,越解就越乱。
“晓儿莫急,江湖上的人最是狡猾,小心别着了他的苦肉计!”李夜墨并不理会东风恶的威胁,轻轻按住钟晓的手,开口阻拦道:“钟前辈可还在等着咱们!”
钟晓解绳子的动作不由得一顿,但也只是一顿,继而小声道:“我知道的,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他死在这啊!”
李夜墨一愣。
人世间再黑黑不过人心,能把照来的每一寸光都按进黑暗里,再白也白不过人心,只是一双肉眼偏能看漫天尽是神佛,人人都是菩萨……
都是人心,不同的是那黑心声声催命啊!白了就活不下去,活不下去——要么黑,不黑就得死!
江湖的畅快,晓儿从戏台上足得了二十分还有余,可江湖的污浊,晓儿得了三分也不足。李夜墨只希望她永远别知道,长叹口气,也上前解那一长串鞭炮。
黑暗里,李夜墨依稀看见,晓儿冲他抿着嘴笑。
“笑笑笑,亏你现在还笑得出,”李夜墨心里默念着,“这贼要了跑了,天涯海角的,咱们可有得找他!”
绳子解开了,李夜墨开口道:“前辈,我们松开了,可你总要告诉我们,你这是要做什么?”
东风恶扭了扭被捆酸了的手臂,不满道:“急事!”
钟晓问:“什么急事?”
东风恶回头看向李夜墨与钟晓,在夜幕里露出一抹笑容,全没有平日的放荡,那模样真像山谷里孤独的风。
“等我回来!”
说罢,东风恶身子一扭,向刘家庄的方向飞射出去。
“你去那?!”
“赎罪去!”
……
东风恶不是个好淫贼,没有那个淫贼会去赎罪,可江湖上却说他天下第一!
李夜墨和钟晓也不是对好捕快,没有那个捕快会放任自己辛苦捉到的贼去赎罪,而自己在山里尝这瑟瑟秋风。
李夜墨与钟晓在亭子里等了半宿,东方已经放亮。
“臭李夜墨,我是不是做了件蠢事?”钟晓趴在石桌上抹着眼泪,“那贼去了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李夜墨心里说着,放走的贼,泼出的水,哪有自己回来的道理?嘴上却安慰道:“晓儿别怕,没了这贼咱们还真问不出结果吗?咱们也算捉到过,意外让他跑了,唐堡主高义,怎么也能问出一半的结果来。”
“都怪我太软弱,不能给你帮忙,还总是惹祸。”钟晓低声自责道:“可要我眼睁睁的看他死在我面前,我真的做不到。”
李夜墨揉了揉晓儿的小脑袋,心疼道:“这才是我的晓儿啊!你若是真能见死不救,岂不成了个女魔头,那我倒不敢娶你了!”
“臭李夜墨,谁要你娶!”
“我不娶你,那你娶我好了,入赘在堂堂镇远镖局,我乐意的很呢!”
钟晓无力的笑了笑,道:“那我爹肯定一巴掌拍死你个小崽子。”
李夜墨笑道:“你爹可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守寡哩!”
钟晓不答话,把头埋在李夜墨臂弯里,抽噎道:“我真没用!”
晓儿不懂江湖,可也不笨,没有东风恶,唐堡主是一个字也不会说的,这才叫有债必偿!
李夜墨也无可奈何,江湖里要卷起风浪,他们这些小鱼小虾本就只能随波逐流,浪清则化清,浪浊则化浊,逆流而上者,未闻北风歌!
若情形已经如此,还带着慈悲之心上路,更好似已经逆流逆风了,偏还要打起风帆。有无数的路,钟晓选了最难的一条。
只能就此止步吗?
不然!若能乘一阵烈烈东风,未尝不能穿云逐日、直上九重!
“晦气!真他娘的晦气,这丫头在给老子哭丧吗?”
李夜墨和钟晓一抬头,只见东风恶脸色惨白,拄着木棍,踉踉跄跄的慢步走来,肚子上的血直流到小腿上。
“前辈,你这是?”
东风恶勉力一笑,“老员外……下手真是狠呐!”